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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夜夢不祥 1、冬夜,裊裊遠去的更聲,讓劉文輝心事沉沉

2024-10-04 13:32:18 作者: 田聞一

  這是一個初冬的深夜。四川省政府主席兼國民政府24軍軍長、川康邊防軍總指揮劉文輝從夢中悚然驚醒,擁被坐起。這時,高牆外,正在敲打三更――

  「嘡――嘡――嘡!各家各戶,小心火燭!」更夫蒼老的聲音和著銅更水波紋一樣的金屬顫音,越過高牆裊裊傳來,再漸漸遠去。更聲落盡,萬籟俱寂。窗外,寒風呼嘯,落葉沙沙,平添了一分簫索和孤寂。劉文輝靠在床檔頭上,在黑暗中睜大了眼睛,想竭力看清溫暖如春的臥室里的一切。可是,什麼也看不清,只能感覺到現實美好的一切尚在,這與他好不容易才從噩夢中掙脫出來的情景相差十分八千里。這讓他驚悸不安的心在這會兒感到了踏實、渾身上下覺出了慰籍和溫馨。

  他寵愛的三姨太楊蘊光,就睡在身邊,伸手可及。夜闌更深中,三姨太睡得很熟很甜很沉,發出陣陣輕微均勻的鼾聲,熱烘烘地散發著只有成熟漂亮女人身上才有的綿軟豐腴、的可人氣息。庭院深處,不時隱隱約約傳來一聲兩聲輕微的金屬磕碰聲,這是夜巡的衛弁們手中的槍械不小心磕碰到哪裡發出的,之後一切又歸於沉寂。這種聲響,這種氣氛,是他熟悉的,讓他感到特別的安全舒適;這不是一般人可以享受到的。但這會兒,他卻覺得,他這座占了半條街的偌大的玉沙街公館,似乎在朝一個不可知處潛沉;心中犯睹,沉甸甸的。

  他再也睡不住了,心中喟然一聲長嘆,伸手將身後雪白蓬鬆的大枕頭再往上提提,閉上眼睛假寐,竭力讓思維同剛才的夢境對接。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這話說得很對,他是個一個心細如絲的人,他開始細細搜索讓他深陷噩夢的原因。

  時年37歲,卻已貴為四川省政府主席兼國民政府第24軍軍長,兼川康邊防軍總指揮的他,是陸軍三星上將,手握川省軍政大權,不要說在四川,就是在全國,他也絕對算得上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人物。從保定陸軍軍官學校畢業後的他,本系一介布衣,卻在十餘年間靠自己的蹬打,而今已是身躡高位,擁甲十多萬,有占全川三分之二,七十多縣的地盤,而且很大一部還是川西南富庶之區。此外,尚未建省,位於川省和西藏之間地域廣大,礦藏豐富,戰略地位極為獨特重要的西康全境也在他控制之中。細細數來,在四川大大小小,林林總總的軍閥中,無論軍隊數量,所占地盤,財賦收入,他都要數第一。其次,就要數他的侄兒,四川省軍務善後督辦兼21軍軍長劉湘了。劉湘雖說是他侄兒,年齡上卻要比他大四歲,出道也遠比他早,於今踞重慶川東三十多縣,扼川江咽喉之道;兵雖然比他少一些,卻比他精,劉湘手中還握有一支海空軍。當然,這些海空軍的力量相當有限,但畢竟是川內獨有,聽起來都嚇人。他們叔侄兩於今可說是平分秋色,各據巴、蜀。其次,遊動於巴蜀大地上的軍閥還有不少。有曾經紅極一時,如今卻已成殘兵敗將,只能龜縮在老家廣安一隅的第20軍軍長楊森以及更提不上台盤的劉存厚、李家鈺、羅澤洲等。在他們叔侄之外,川內實力排第三、第四的是他的保定軍校同學,目前同他三軍共管成都的國民政府29軍軍長田頌堯,28軍軍長鄧錫侯;他們三人號稱「保定系」。在不明究里的外人眼中,他們三人是一個「鐵三角」。而今天,他心中最清楚,這個「鐵三角」已經出現了嚴重的縫隙,最近很可能就會化犁為劍,變友為敵了。

  劉文輝不是個簡單人物。他擅長政治權術,精通合縱連橫之道,世稱「多寶道人」,他同握中華民國權柄的蔣介石蔣委員長關係向來不好。年前,在決定蔣介石命運的蔣(介石)、馮(玉祥)閻(錫山)中原大戰中,他曾兩次通電反蔣。「外戰外行,內戰內行」的蔣委員長,儘管當時及至以後在取得了中原大戰勝利後相當長的時間內,都對他恨得牙痒痒的,一直想收拾他,但緩急之間,鞭長莫及,也拿他沒法;不得不從現實考慮,不得不讓他三分,不得不委他以重任。

  劉文輝、劉湘叔侄都是四川省大邑縣安仁鎮人。那是一個小鎮,處於富饒的,一望無邊,二望無際,一派綠色,汪洋大海般的川西平原上;同平原別的地方比較起來,小橋流水,煙村人家,也看不出有什麼特別處。但是,奇怪的是,卻在同一個時期,先後出了三軍(長)九師(長)十八旅(長),大邑縣一時將星雲集。這就不能不引起一些專門研究人才學類的專家們的高度注意。

  

  他們首先從地緣學上去分析。

  有如此一說:山東是一山一水(沂山沂水)一聖人(孔子),蜀中是多山多水多才子。這話概括得雖不一定準確,卻將山水人文與人才的出現作了必然的聯繫,強調了意識對物質的依賴關係。江南那樣的好山好水,富庶膏腴之地,決定了必然出秀士、出文才;反過來,象陝北那樣物質相對貧瘠,天高地闊好跑馬的茫茫塞外地,也就必然出李自成、張獻忠那樣揭竿而起,反叛朝廷的農民起義闖將。

  細研起來,大邑縣的地緣地貌走向很有些奇特之處。它位於川西平原邊陲。境內,大部分是富庶的川西平原,而西部卻是連綿起伏的清秀山巒,而且越往西,山勢越發峭撥奇峻。出了大邑縣城往西,過十來里地就到了灌口鎮。這個鎮不大,卻是平原與山地的分水嶺。一條由西向東的河流繞鎮而去,過了灌口鎮,山勢陡然抬高,有如一條青龍在碧波蕩漾的海洋中猛然抬起頭來。一條飄帶般的山路,一直向西,向西,蜿蜒起伏於連綿蔥翠的山巒間;如絲如縷的白色煙霧在路邊升起、蒸騰;路邊小溪,流水淙淙聲不斷。過灌口不到十里,到了鶴鳴山,這山不高,卻是澗鎖林深,綠得墨染似的山中,有臨崖而建的老君殿,終日雲遮霧鎖,一群群精靈似的白鶴盤旋舞蹈其上。暮鼓晨鐘,清韻悠然,這就是道教祖師張天師最初的得道發仞地了。再一直往西朝里走,就到了大飛水,那是山的深處;高山上覆蓋著茫茫的原始森林,也覆蓋著一個久遠的傳奇。裡面有個唐王壩。這名字的得來是,唐朝,安(祿山)史(思明)之亂時,當那個因為一心寵愛楊貴妃,「從此君王不早朝」,引得漁陽戰鼓動地來的唐玄宗李隆基,於倉惶中帶著楊玉環、楊國忠兄妹及一大群嬪妃,在六軍簇擁下剛出長安之時,遠在千里之外,在李白詩中「蜀道難難於上青天」大後方的蜀地大邑縣大飛水原始森林裡,就已經預先為逃難的唐玄宗李隆基準備了一處行宮。

  唐玄宗帶著楊玉環、楊國忠兄妹及一大群嬪妃出長安到了馬嵬坡,六軍鼓譟不前,要求誅殺楊貴妃、楊國忠兄妹以謝天下。沒有辦法,「君王掩面救不得」,楊國忠當然只有死了。而唐玄宗最為鍾愛,古代四大美女之一的楊貴妃在將士們憤怒的鼓譟聲中,款款而出,上吊自盡時,唐玄宗心疼欲裂,轉身掩面不忍卒看。楊貴妃死後,心痛欲裂,夢裡尋她千萬度的唐玄宗,忍悲飲泣好容易過了「難於上青天」的蜀道,到達成都附近的一個小鎮時,忽接長安捷報,大將郭子儀已率軍平息了「安、史」之亂,唐玄宗聞訊立刻就打道回京了,連成都都沒有進,更不要說去大飛水為他準備的行宮了。從此,與成都近在咫尺的小鎮以「天回鎮」,同深處大邑大飛水中的那座行宮「唐王壩」一起,作為歷史的刻痕,穿越了時間,一直沿用下來。

  也許,就是這有別於川西平原的景致,造成了大邑縣一時間將星雲集。對此,劉湘手下有個叫劉從雲,綽號「劉神仙」的師長,不知是從哪裡去聽來的高論,經過揉合後化為己有,表述得相當完整清晰,聽起來好像也更有說服力。「劉神仙」說:大邑地處川西平原邊緣地帶,這裡,既有川西平原的清潤,又有大飛水峭撥的神韻;這中間有一個相互間的浸潤、積澱和轉換。從唐玄宗入川留下的「唐王壩」起,經過了這麼多代這麼多年,如同一缸好酒,已經釀成,必然出奇才奇人……劉從雲長得身材高大,驢頭馬臉,雖是軍人卻身著道袍,侃侃而談,手拿羅盤東指西劃,那些陌生而又似乎耳熟能詳的專業術語,像蜀中鄉下春來竄門的春官,話說得一潑一潑的,很神秘,也很能迷惑人。劉從雲是蜀中大小軍閥無不拱服的「神仙」,陰陽八卦,觀山望水,察人面相等等無不精通。這是一個本質上來路不正的遊方術士,原是川省威遠縣鄉下的一個窮小子,清末年間,已經長大成人的他,對該縣的一貫道掌門人劉永寬呼風喚雨般的號召力,特別是採取替人卜相、算命、禳災,超度亡靈等封建迷信手段騙得錢財,不勞而獲艷羨不己。這就拜師入門,在一貫道中慢慢爬上去,爬到一定地位,遠比師傅劉永寬厲害陰毒得多的他,打了師傅的翻天印,劉永寬被他逼死。順理成章當了本縣一貫道掌門人的劉從雲,更是花樣翻新,聳人聽聞地對道眾們宣布:現在大難將至;惟有將儒、道、釋三家融於一貫道中,統由他掌門,才能趨利避害,普渡眾生、普利眾生!他的伎兩在當時民智不開的威遠,很是麻倒一批人。從此,他開始廣招門徒,大肆傳道,那是民國初年(1911)。劉從雲的一貫道像滾雪球似的越滾越大,很快波及到附近的榮縣、自貢、富順、內江、資陽、資中甚至更遠。信徒入道,他是要收費的,富者多交,貧者少交。但申明,多交或是少交,可見信徒入道感情的深淺,也直接決定了道徒以後的發展,因此,每個信徒入道時都是拚了命的儘量多交。之後,這就要信徒們在他面前焚香跪拜,對著一張貼在牆上不知究竟是誰,道袍鶴髮,像人像神更像鬼的人,據說是一貫道祖師爺的畫像賭咒發誓,決不泄漏道義,嚴格遵守道義,聽從師傅教誨云云;否則,將受到天打五雷轟頂,萬馬分屍類的天報應和多種人為酷刑。

  民國以來,四川各地軍閥眾多,他們各自為政,隨意拉伕、增稅、派款派糧,擴充軍隊;加上連年混戰,將個天府之國蹂躪得城鄉蕭瑟,百業淍零,傷痕累累,餓殍遍地;尤其是威遠所在的川中一帶創傷最重。生活在痛苦無望中的百姓,往往是最需要精神鴉片麻醉的。劉從雲順勢發揮,十年後,他的勢力擴大得驚人,在全省各地設壇開館達108個,門徒近萬人。劉從雲是個有相當眼光的人,也是一個有政治野心的人。他當然明白,他的宗教勢力如果僅僅植根於小鄉僻野,那就像一株怎麼也長不大的樹;大風一吹,就有連根撥起的可能。於是,他將目光投向了軍界。從1926年開始,他先到省會成都,把28軍的團長黃石子拉來入門,再由黃團長不斷引薦中層軍官入門。很快,他的手上就有了七、八十個入道軍官,他又專門在成都開壇設了個德靜館,供軍官們活動。接著,他把眼光轉向了重慶。他先是攀上了讓湘的親信將領,21軍機關槍司令劉佛澄,再經劉佛澄介紹,終於攀上了劉湘這棵大樹,劉湘也入了他的門。很快,連鎖反應,四川幾乎所有有影響的軍閥都陸陸續續入了他的門;他也搖身一變,帶著他的幾千信徒從了軍,被劉湘編為21軍模範師,順理成章,劉從雲當上了模範師師長。不過,當上師長的他仍然是過去慣常的裝著,總是身著道袍,手中搖著一領鶴毛扇;像是從戲台上走來的軍師,抑或妖道類。

  劉湘等川中軍閥,分別被劉從雲賜於了法號。如:劉湘――玉憲,劉文輝――玉猷,鄧錫侯――玉齋,楊森――玉勇,潘文華――玉羽,王陵基――玉道……但是,這些蜀中大小軍閥,好些心中都明鏡似的;比如劉湘,其實清楚得很,他手下的「模範師」師長劉從雲,是一個假神仙。劉湘之所以表面上拱服他,並接受他賜於的法號,是因為當時蜀中民智不開,封建迷信盛行,他這是要借力發力,利用劉從雲來達到他的目的;所謂「千萬人的習慣勢力,是一種不可抗拒的力量」是也!當然,劉從雲更知道利用他的頂頭上司劉湘,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大小軍閥,他一路上就是這樣走過來的,劉從雲像一隻附緣於千里馬尾巴上的螞蟻。

  「劉神仙」善於揣摸各類人物的心理活動,並從中討好。對於劉文輝經常私下對鏡吁嘆,惜乎自己的相貌與顯赫赫的地位聲威極不相稱,劉從雲在劉文輝面前表現得很不以為然。

  劉文輝長得身材矮小瘦弱,一顆橄欖形的頭、窄臉、短髮;在生活上穿著上,他是一個守成不變的傳統軍人,素常一襲長袍,天冷時上套一領黑馬褂,腳蹬一雙白底黑直貢呢朝元布鞋。而且,他穿的長袍馬褂只能定做,因為街上賣的長袍馬褂穿在他身上都嫌大。他的臉色發黃,雙頰松馳,頦下無須,一副標準的老太婆相,惟有一雙眼睛亮得射人。在長相上,他與他的侄兒,現在最大的潛在對手劉湘迥然有別。劉湘南人北相,長得身材高大魁梧相貌英武,一舉一動都有大將風度。

  劉從雲站在相當的高度闡釋過劉文輝的相貌特徵。他說:劉主席劉軍長,你這樣的身板骨相,歷史上五百年才能出一個,比如歷史上的齊國名相晏子,就是你這樣的。劉從雲並且引經據典,說這樣的相貌骨骼決非等閒之輩;這樣的人擅長縱橫捭闔合縱連橫之道,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挽狂瀾於既倒,定乾坤於轉瞬。劉從雲這樣的解釋,讓劉文輝在釋懷之後的私心竊喜中,聯繫上自己一路走來的成就,提高了對自己相貌的自信,對自己老太婆似的相貌不僅不再自卑而是信心百倍。想想難道不是嗎?當他從保定軍校畢業出來,四顧茫然時,是劉湘收留了他,當時川中只有兩個軍,劉湘就是屈指可數的第二軍軍長。劉湘是個很有親情觀念的人,不僅收留了他,還給予他很大的照顧。但,這對他以後的飛躍,不過是一個方面,在他看來,關鍵還是靠他自己的本事。他真的是很會來事,特別是善處於處理各種人際關係。在他看來,在中國,能不能爬上去,一個人有沒有真本事倒還在其次,主要是會處理、調動各種關係,這才是最大的本事。比如,歷史上的劉邦和項羽,就是這方面最為生動的範例。表面上,劉邦同項羽根本就沒有可比性,兩人完全不在一個檔次。項羽出身社會底層,本身是個流氓無賴,只會幹些將儒生的帽子拿來接尿這樣的惡作劇。而西楚霸王項羽呢,出身名門,本身又是力撥山兮氣蓋世,有一身驚人的武藝,打仗百戰百勝的王公貴族。而在動亂年間混進起義隊伍中成了一個人物的劉邦,幹什麼都不行。打仗,他要靠韓信;內政外交,他要靠簫何、張良。但就是劉邦這樣一個流氓無賴,卻最終在垓一仗,將百戰百勝的楚霸王項羽逼得來烏江自刎,劉邦最終得了天上,當了皇帝,他靠的什麼?靠的是心計,靠的是會調動各種關係為我所用。從古至今,這樣的例子多的是。又比如《三國演義》中的劉備,江山就是哭出來的。這之間微妙之處多多,他獨能體會並爛熟於心,用得總是恰到火候。居下僚,他能體察上司細微心理,說話做事多得上司歡心,屢獲升遷。當他的勢力到了一定程度,又能審時度勢,操縱各派力量,以四兩撥千金的妙手連連得勢,讓自己的事業不斷發展壯大;最終與劉湘並列為川中雙雄,形成東西鼎立之勢。

  然而,既然如此,如日中天的他,為什麼會在這樣好睡的冬夜,擁被而坐,心事重重,不能入眠呢?

  啊!陡地,他在黑暗中睜大了眼睛,一下坐直了身體,他找到了噩夢的起因。白天在四川兵工廠的所見所聞,所有的一切,特別是,那個不遠萬里飄洋過海,來到四川兵工廠推銷軍火的日本軍火商岩崎,這時恍然就在眼前,白天的每一個場景都栩栩如生,非常清晰。日本軍火商岩崎,是個矮個子的中年人,身材篤實,西裝革履,戴副寬邊黑色玳瑁眼鏡,頭上沒有了幾根頭髮,一雙小眼睛躲在眼鏡片後看人,不時閃出一絲賊亮賊亮的光,顯得非常機敏。岩崎是日本著名的三菱兵工廠派駐中國的負責人,是一個中國通,也是一個四川通。當岩崎在他面前竭力兜售軍火時,他其實是很中意這批日本軍火的,認為價廉物美,存心要購買一大批日本軍火來武裝自己的部隊,只是因為有田頌堯的人在面前,他不好同日本軍火商深談下去;讓他抽身而去另一個原因是,他想摳一下,再壓一壓這批日本軍火的價錢。但剛才夢中出現的一場打得無比慘烈的戰爭場景,潛意識地提醒了他事情的緊急。不行!他想,我不等再等了,必須馬上同這個日本軍火商簽訂合同,儘快將這批日本軍火買回來武裝部隊。形勢已經間不容髮,他同劉湘之間的大戰決戰,早晚就可能全面打響。而且,說不定就這個時候,作為劉湘同盟軍的田頌堯,鄧錫侯已經捷腳先登,正在同日本軍火商私下秘密簽訂軍火合同呢!想到這裡,他有種無端的著急。愣愣地望著黑夜,似乎想讓目光竭力穿透沉沉夜幕,看到這會兒日本軍火商在幹什麼?看到田頌堯,鄧錫侯以及遠在千里之外重慶的劉湘這會兒在幹什麼。黑夜有多面性,它既可以帶給人溫馨舒適,又有詭祟的一面,好些陰謀詭計都是在黑夜的遮掩下完成的。稍不注意,往往就會給人帶來意想不到的災難。他覺得,他這會兒就騎在這個當口上。

  「每臨大事有靜氣!」劉文輝竭力沉著氣,他又將身子靠在床檔頭上,閉上眼睛,將白天的經過,在思想上再過濾一遍,對接下來將要發生的大事小事都在思想了推演了一遍。多想想,多想想!他反覆叮囑自己:要多想,想細一些,多想出智慧。一時半會,天不會踏下來的。於是,白天的一切,這時又走馬燈似地在他腦海中迴旋開來。(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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