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馬屁批評
2024-10-04 13:27:18
作者: 闕慶安
袁行舟接過李順達手中的相片,一看,不禁大驚失色。和韓東林摟抱在一起的不是別人,居然是陳遠健的老婆——「盯管跟」白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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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東林好色,喜歡在石榴裙下打滾、脂粉堆里尋歡,這袁行舟早就熟知。但無論如何都無法將韓東林和白梅聯繫在一起。韓東林泡的都是年輕漂亮的姑娘。白梅歲數比他大了一截,差點都趕上他媽了。何況,白梅是陳遠健的老婆,韓東林把綠帽子戴到陳遠健的頭上,豈不是太歲頭上動土?
「李總,這相片怎麼搞到的?」袁行舟的語氣有些激動。
「一個小弟跟了他很久啦,前一段時間發現他和這個女人有點不太正常,兩人一起去省城去了好多次。他們在一起吃飯、購物、遊玩,神態曖昧。這小弟還算比較機靈,終於跟出一些名堂,拍了不少相片。這張最有價值。吃飯、購物的這邊還很多。」
袁行舟十分滿意地說:「幹得真漂亮!李總,你可以開闢新業務,去成立個什麼偵探公司,保你生意興隆。不過,這事情你要保密,任何人都不要說,明白嗎?還有,相片是哪裡沖洗的?」
李順達詭譎地笑了笑:「你放心,我特意讓人到省城洗的。還需要我做什麼?」
袁行舟沉吟了一下,說:「這張,還有這幾張,你找個時間去趟省城,多洗幾張,回來直接拿給我。」
李順達留袁行舟吃飯,袁行舟推辭了。榆江縣委蔡副書記和他聯繫過多次,約好晚上一起吃飯。自從袁行舟當上市委副秘書長,很多人都想巴結他,請他吃飯的人排都排不過來,沒有預約根本無法安排。
這位蔡副書記,就是袁行舟擔任李之年秘書後到榆江調研時送給袁行舟三千塊元錢,讓袁行舟緊張激動了一個晚上的人,時任縣委常委、宣傳部長。此後逢年過節的都來拜訪袁行舟,袁行舟對他一直心存好感。這次幹部調整,幫他在李之年面前說了好話,轉為縣委副書記。
席上,蔡副書記和袁行舟談起榆江官場的一些情況,談到鬱悶的唐木平。袁行舟說:「這只可惡的唐老鴨,就是要讓他嘗嘗痛苦的滋味。還想提拔?哼,這次不行,下次還是不行!你回榆江後可以把這個話傳出去。他唐老鴨就是因為得罪我才提拔不了的,讓他好好反省反省,學著點怎麼做人。」
蔡副書記若義憤填膺狀:「該死!我看他也不順眼。」心裡卻在想,唐木平怎麼會惹上這尊菩薩呢?袁行舟既然能幫自己提為縣委副書記,讓唐木平提拔不了還不更是小菜一碟。
確實,袁行舟把唐木平從提拔人員名單中抹掉,簡單得不能再簡單了。他在一次陪同李之年下鄉時,趁李之年聊起幹部工作之機,對李之年說:「榆江縣報上來的幹部名單,有一個名叫唐木平的,是政府辦主任。據了解,群眾反映比較強烈,認為這個人不宜提拔。龔縣長馬上要到財政局工作,這個時候把政府辦主任提拔了,似乎也給人突擊提拔親信的說辭,對龔立秋也不大好。」李之年想想也有道理,便交代組織部這個人暫緩提拔。
唐木平聽到這個消息,血氣上涌,眼前一片黑暗。
一年一度的市委領導班子民主生活會在一個陰雨濛濛的冬日召開。市委第一會議室的空調沒有增暖功能,每個常委腳邊放著一台電取暖器,寒意還是陣陣襲來。
民主生活會的主題是回顧總結一年來的思想、作風和工作情況,對照檢查自身存在的問題,開展批評和自我批評。也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民主生活會成了工作匯報會,乃至工作吹噓會,都在講成績、講成效,存在的問題則千篇一律,什麼學習不夠深入啦,作風不夠紮實啦,工作力度有待加強啦,下鄉偶爾接受超標準接待啦,偶爾收受一些土特產啦,等等。自我批評如此輕描淡寫,更談不上批評他人了。要不是市委常委、秘書長賈正光一句馬屁式的批評,這場民主生活會很可能如大部分人心裡所願,已早早結束。
李之年作為會議主持人,對每個班子成員做了一番不痛不癢的批評後,讓大家相互間進行批評,雖然是走過場,但場面話總要說,何況還有省紀委和省委組織部的人在場。他正兒八經地說:「批評和自我批評是我們黨的三大法寶之一,希望同志們開誠布公、實事求是地開展批評,不要迴避矛盾,也不要脫離實際,特別是對我本人,歡迎同志們多提寶貴意見。」
會議室鴉鵲無聲,更顯陰冷。
李之年搓了搓手,笑著說:「怎麼,從你們嘴裡聽到一句批評的話就那麼難嗎?氣氛應該熱烈些吧,有爭論、有批評,能面紅耳赤最好,可以驅趕寒氣嘛。」
一些人呵呵笑了起來。
賈正光咳嗽了一聲,用討好的眼光看了看李之年,說:「那好,那我就直言了。我對我們的班長之年同志有兩點意見。一個,之年同志太不愛惜自己的身體了,一心撲在工作上,從不顧及自己的身體健康,希望之年同志工作不要太勞累。第二,之年同志很少參加文體活動,應該勞逸結合嘛,抽一點時間和班子成員到哪裡玩一玩、走一走,更有利於提高工作效率。」
此話一出,語驚四座,大家想不到賈正光會如此肉麻,連李之年臉色都有些尷尬。前來指導的省紀委和省委組織部領導驚愕得張大了嘴巴。
餘震坐不住了,嚴肅地朝賈正光說:「正光同志,這是民主生活會,你也太不嚴肅了,有這樣提意見的嗎?」
陳遠健陰陽怪氣地應和:「就是,什麼素質?」他對賈正光像哈巴狗一樣圍著李之年轉的奴才嘴臉早就看不慣,還私下給賈正光取了個外號叫「賈蓮英」。
賈正光恬不知恥,振振有詞:「身體是革命的本錢,提醒李書記愛護身體哪有錯了?」
這句話激怒了餘震。餘震馬上針鋒相對:「民主生活會不是閒聊會,插科打諢要找別的場合。你剛才所提的兩條意見,我聽了很耳熟,想了想,在《笑話大王》里看到過。同志,那叫笑話!那是對之年同志的不負責!有意見說意見,沒意見也不至於提這種讓人笑話的所謂意見吧?借這個機會,我想說幾句,對事不對人。當前有一種風氣很不好,看領導臉色說話、說空話、說套話、說好聽話,一片頌揚。這個風氣必須剎,領導幹部要帶好頭,鼓勵幹部說真話、說實話。當然,這種情況並不是我們海川僅有,作為一名黨的領導幹部,我們有責任糾正這種不正之風。」
陳遠健又附和道:「我看老余說得在理。現在一些同志啊,腦袋瓜裡面整天想著怎麼討領導歡心,根本沒有把心思放在工作上。要是能把琢磨好聽話的工夫花一點到工作上,我看,振興海川就不會成為一句空話。」
李之年把手一揮,陰鷙的目光掃過每個人的臉,最後停留在賈正光臉上。賈正光心虛地低下了頭。
「我贊同陳副市長和余副書記的意見。空談誤國,實幹興邦。有必要在廣大幹部群眾中開展一次教育活動,把作風整頓、效能建設等結合起來,老余,你們紀委牽頭去抓。正光,你也要虛心聽取大家的批評。繼續吧,大家還有沒有什麼具體意見?」
李之年之所以這樣講,主要因為有省紀委和省委組織部的人在場。他豈能聽不出陳遠健的陰陽怪調?放在平時,他豈能容忍餘震唱反調、陳遠健煽風點火,早就拍桌子罵娘了。餘震一貫與他格格不入,他也習慣了,說一些生硬的話不足為怪;他恨的是陳遠健腦後長反骨,挑戰他的權威,處處和他作對。真是養了一隻白眼狼!
會議室又陷入沉寂,天寒地凍,一些人跺起了腳,奏響一曲怪異的「踢踏舞曲」。
李之年宣布散會。餘震收拾好筆記本,抬起頭,正好看到賈正光射來的一道怨毒的目光。
袁行舟沒有參加民主生活會,而是在自己的辦公室閒坐著烤火。提為副秘書長後,他在市委辦公樓里有了一間單獨的辦公室,就在第一會議室邊上。見李之年出來,趕緊迎上前去,接過李之年手中的公文包,跟在李之年身後,亦步亦趨,走進李之年的辦公室。
「他媽的!白眼狼,我養了一隻白眼狼!」李之年屁股還沒挨椅子就罵開了。
袁行舟屏住呼吸,大氣不敢出,在沒有了解李之年為啥發火之前,他不敢貿然開口。
「他媽的,陳遠健這狗娘養的,要反了天了!」李之年繼續罵道。
這下,袁行舟聽明白了。他泡了一杯仙洋洋野生綠茶,端到李之年面前,說:「老闆,您消消氣,為那種小人生氣不值得。陳遠健純粹是過河拆橋,他必然會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他也不想想,是誰一步步把他提拔起來的?我最近聽政府辦的一些老同事講,陳遠健背著您在搞大清洗,凡是他認為和您關係不錯的,都一律靠邊站,給他整得夠嗆。」
這話如同火上澆油,李之年呼的一下站了起來,在桌上重重捶了一拳。
袁行舟趕緊上前扶住李之年,說:「老闆,陳遠健不識好歹不自量力,說難聽一點,是個政治弱智兒。他自己連家門都看不緊,怎麼能協助您治理整個政府?」
李之年不解地「嗯」了一聲,問:「這話什麼意思?」
袁行舟壓低聲音,神神秘秘地說:「他老婆養起了小白臉。」
「啊?」
「這小白臉不是別人,而是秦猛的女婿,政府辦副主任韓東林。」袁行舟一邊說著,一邊從自己的包里拿出相片,遞給李之年。
「太不可思議啦。」李之年仔細端詳著手中的相片,連聲感嘆。
「他家裡出了這等醜事,被手下戴了綠帽子,他還蒙在鼓裡。要不要利用這件事,噁心噁心他?」
「怎麼個噁心法?說來聽聽。」
「把這相片寄給他,讓他難受難受。他也不知道是誰寄的,更不知道相片還寄到了什麼地方,讓他吃不下飯、睡不著覺又說不出口。如果有必要,還可以把相片寄到別的地方,就能徹底把他搞臭。」
李之年低頭沉吟了一會兒,說:「先不急著寄到別的地方,動作太大反而不好,容易出岔子。就寄給他本人吧。你去辦,穩妥一些,做事要乾淨。」
「您放心,我會辦好的。」袁行舟退出了李之年的辦公室。這招可謂一箭雙鵰,既為李之年出了氣,又順便收拾了韓東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