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面授機宜

2024-10-04 13:26:44 作者: 闕慶安

  孫金貴從拘留所出來後,越想越不服,為了保護自己的房子,居然「二進宮」,前後被關了二十天。房子沒了,所有的收入也沒了,他的倔勁也上來了,告!死都要討個說法!為了消失的房子、為了二十天的牢獄之災,也為了還在看守所受罪的妻弟楊一鳴。

  楊一鳴在看守所受盡折磨,刑拘十天後,又遭到更為沉重的打擊,被川南區檢察院批准逮捕。

  當初楊一鳴寫下那首《沁園春》,純粹為了發泄心中不滿以求一時痛快,根本不覺得這件事會帶來什麼後果,當公安人員把他從家中揪出塞入警車,他甚至還以為沒什麼大不了,至多問問話作作筆錄而已。直到對他宣布刑事拘留,他才明白事態的嚴重性,可他還是認為,自己沒犯多大的事,無非寫首詞說了一些不好聽的話,至多在拘留所里教育幾天罷了。一紙批捕令,將他徹底擊入絕望的深淵。

  批准逮捕楊一鳴,自然又是孫德燦一手操縱的好戲。

  在孫德燦看來,檢察長比公安局長聽話,能領會他的意思,按他的意圖辦事,而且工作效率不錯。他指示儘早把楊一鳴批捕,檢察院便遵照執行了。這就對了嘛,堂堂的政法委書記,能讓一個刁民肆意羞辱嗎?李之年市長定下來要做的事,能讓你平頭百姓說三道四橫加譏諷?有人不知天高地厚,敢在太歲頭上動土,就得讓他付出沉重代價!不狠狠收拾楊一鳴,就會冒出十個百個楊一鳴,那工作該怎麼做,領導的顏面往哪兒放?黨委、政府的威嚴去哪裡體現?!

  把楊一鳴判刑,扔到監獄裡,才能解孫德燦心頭之恨。

  拆遷工作一天天推進,孫德燦心情越來越好。有道是,一順皆順,一通百通。這日下午接到袁行舟的一個電話,孫德燦心花怒放。袁行舟在電話里沒說幾句話,就講有好消息,晚上找個地方見面細談。短短几句話,引發孫德燦無限遐思,馬上讓李順達在「天上人間」安排一桌,上最好的酒菜。孫德燦興奮過度,在辦公室中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索性提前來到「天上人間」,對晚上就餐的包廂進行實地視察,審看菜單,依多次與袁行舟共同進餐之經驗,認真研究了一番,調整了幾樣菜餚,看到桌布有些細小的斑點,吩咐服務員馬上撤換,換上嶄新的。那認真細緻勁,仿佛要接待的是外國元首。

  袁行舟姍姍來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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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孫,不好意思,來遲了。」

  「袁秘書日理萬機,能迎來袁秘書的大駕,俺老孫倍感榮幸啊。」孫德燦拉開椅子,將袁行舟請上座,吩咐服務員趕緊上菜。

  「老朋友,別說客套話。」袁行舟大咧咧地坐了下去。

  「還是喝五糧液?」

  「嗯,好,就五糧液吧。」

  孫德燦殷勤地敬酒,心裡有話卻不敢多說。袁行舟揣著明白裝糊塗,只顧喝酒吃菜,故意吊孫德燦的胃口,看孫德燦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感覺很好玩。孫德燦不問,他偏偏也不說。

  孫德燦終於憋不住,吞下一口酒後,結結巴巴地問:「袁秘書……你先前說的是……是什麼好消息啊?」

  袁行舟笑了笑,說:「你看,你看,按捺不住了吧。」

  孫德燦「嗬嗬」賠著傻笑。

  「老孫,」袁行舟故意壓低了聲音,「我最近一逮著機會就在李市長面前說你好話,說你工作賣力、肯干、能力強。」

  「謝謝袁秘書,都是您關照。」孫德燦低眉順眼,一臉阿諛。

  「你也知道,李市長這個人不大好說話,不是隨便一兩句話就能說到他心底去的。老實說,我可為你擔著風險。說多了,他還以為我和你之間有什麼貓膩兒。」

  「真讓您費心了。」

  「嗐,誰讓咱們是朋友呢。你老孫做人還是不錯的,對朋友也夠意思。」袁行舟頓了頓,舉起一杯酒,說,「老孫,這杯我敬你。」

  孫德燦忙站起來,說:「不敢不敢,我敬,我敬。」仰頭一口喝了。

  「老孫,工夫不負有心人,今天我又在李市長面前說你的好話,特別向市長匯報了菊園社區拆遷工作,市長說了,看來孫德燦同志是個善於啃硬骨頭的同志、會幹事的同志、能挑重擔的同志。」

  孫德燦激動地說:「李市長……當……當真這麼說的?」

  袁行舟撇了撇嘴,不悅地說:「我是那種亂講話的人嗎?」

  「不,不,唉,不是不是,」孫德燦口齒不清地說,「袁秘書,我……我不是那意思。我這是太……太激動了。罰酒,我罰酒。」他幹了一中杯的白酒,咧著嘴朝袁行舟直傻笑。

  「好了老孫,你也別太激動。事情還要一步一步做。你要好好表現,把拆遷工作做漂亮,李市長是不會忘記你的。李市長很少這樣表揚人,明白嗎?」袁行舟走到孫德燦身邊,拍了拍孫德燦的肩膀。

  「一定一定,我一定把事情做好。也請袁秘書轉告李市長,請市長放心,我一定不辜負市長的厚望,一定全力以赴,鞠躬盡瘁!」孫德燦如表決心般握緊了拳頭。

  「好!好!老孫,我看好你哦!」袁行舟又和他碰了一杯。

  「袁秘書,俺老孫是個粗人,不大會說話,但俺老孫心裡揣著一個道理,滴水之恩定當湧泉相報。您對我的鼎力幫助,我記在心裡,一定會報答。」

  「哪裡哪裡。只要記得有我這個朋友就可以了。」

  「袁秘書,我還有一個不情之請,想請您給予幫助。您看,方便的時候能不能安排我見一見李市長,我想向他匯報匯報拆遷工作。」

  「這個嘛——我看看,看看,找機會吧。」袁行舟既沒有答應,也沒有回絕。

  這時,李順達拿著一杯酒敲門進來,笑容可掬。

  「袁秘書,好久沒有看見了,氣色可是越來越好哇。我的眼睛告訴我,肯定又有喜事好事發生啊。」說完,習慣性地扶了扶眼鏡。

  「哪裡哪裡,還是李總的氣色好,生意興隆,財源廣進,臉上都閃耀著人民幣的光彩。」袁行舟笑著說。

  孫德燦接過話頭,說:「袁秘書,您的眼光的確高,看得真准。李總近來和財神爺交上朋友了,攆都攆不走,您還不知道吧,這『天上人間』已經換了人間。李總就是這裡的新老闆,生意越做越大,人民幣越摟越多。」

  李順達微微一笑:「全靠你們關照,你們是我生命中的貴人。」

  袁行舟心裡一驚,偌大的「天上人間」,海川生意最紅火的酒家,說其日進斗金根本不為過。老闆怎麼會把這麼好的酒家給轉了,李順達什麼時候就成了它的主人?這個問題在心裡一閃而過。孫德燦和李順達一唱一和,說著謙恭好聽的話,頻頻敬酒。袁行舟哪裡顧得上去想這個問題,也沒必要去想。

  誠然,「天上人間」興隆依舊,陳設不變,廚師不變,門口迎賓的服務員也沒變,只有主人變了。食客只關心菜是否好吃,不管這裡誰當家,當西裝革履、風度翩翩的李順達在大堂笑迎各方來客,沒有多少人會去思考這樣一個問題:好端端的,怎麼就換了主人?

  「孫書記,請袁秘書吃飯,怎麼沒一朵花相陪啊,幾個大男人,干喝著多沒勁。我去叫幾個?」

  「這個——」孫德燦用眼光徵詢袁行舟。因為袁行舟先前說要談事,他想不便有外人在場,尤其女人頭髮長見識短、多嘴多舌,更不宜參加。

  「我看就不必了,差不多,可以走了。」袁行舟推辭道。

  「夜生活才剛剛開始,哪能這麼早回去。去樓上唱唱歌,這幾天來了一批小妹,有幾個新疆姑娘,一流的漂亮。」李順達託了托眼鏡,故作神秘地說,「這就是傳說中的俄羅斯姑娘,呵呵,對外說是俄羅斯,其實是新疆的,金髮碧眼,身材高挑,絕對漂亮。」

  「有沒有羊臊味啊?」袁行舟一開口,自己便哈哈大笑起來,「說到這個俄羅斯啊,真有意思,有人圖新鮮,找了個俄羅斯小姐,交了錢,幹完事,小姐翹起小拇指,用生硬的中國話說,你的,牙籤,牙籤。那人剛開始還沒聽明白,一想,自卑得直想撞牆。」

  「哈哈哈——」孫德燦摸著滾圓的肚子大笑不止。李順達則把剛吞到口中的一杯酒噴了出來。

  「俄羅斯女人的東東賊大,我看我們就不要去做牙籤了。走吧,我還有事。」袁行舟起身朝外走去。

  李順達見袁行舟如此推辭,也就不堅持了,和孫德燦一起把袁行舟送到酒家門口,並揮手招來他的寶馬,讓司機送袁行舟。

  袁行舟坐上車,孫德燦躬身趴在車窗前,懇切地說:「那件事,還請袁秘書多多費心。」

  袁行舟從車窗里伸出一隻手,揮了揮。

  寶馬匯入街上的人流車流,很快從視線中消失了,孫德燦還站在路邊揮著手。

  「燦哥,今天是怎麼了,對袁行舟格外看重啊?」李順達不解地問。

  「上去說,這裡人多。」

  李順達把孫德燦帶到了總經理辦公室。孫德燦這才一五一十地把有關情況告訴李順達。

  「燦哥,依我看,這是個信號,是個機會,你一定要抓住。外邊都在傳,李之年是個不見大餌不上鉤的貨色,胃口大得很。敢收錢,收了錢敢辦事。明著看,海川一把手是郝旭成,但誰都知道,說了算的是李之年。」

  「是啊,都這樣說。當官不發財,請我都不來。」

  「就怕不收,肯收都好辦。燦哥,錢你不要考慮,要多少,開個口就行,小弟我全力支持。」

  「好兄弟,還是你肝膽。」孫德燦用力拍了拍李順達的手背,頗為感慨地說,「我沒有看錯人啊,這麼多年,達子,你很夠意思……」

  李順達握住孫德燦的手,說:「燦哥,沒有你哪有我,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我等著你的好消息。」

  「好!」孫德燦解開大衣的扣子,走到窗前,雙手插腰,俯瞰夜幕下的城市,胸口間仿佛升騰起一股豪氣,一字一頓地說,「我,就,不,信!拿,不,下,來!」

  李順達「噼啪噼啪」鼓起了掌。

  「好了,達子,不說這個了。閒著也是閒著,那個什麼新疆的俄羅斯姑娘,叫個讓我爽一爽。袁行舟不上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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