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風騷徐娘
2024-10-04 13:24:24
作者: 闕慶安
下午一下班,袁行舟就跟著彭方羽來到海川賓館。剛走進賓館大廳,一個高挑的女人風擺楊柳般扭著腰肢來到他們面前。「呦,彭大秘書,等你一個下午了,怎麼才來呀?」一陣撲鼻的香氣隨風而來,袁行舟禁不住打了個噴嚏。他認識這個婦女,這可是名滿海川的市委接待處副主任肖芳。接待處副主任官不大,才正科級。正科級幹部在市直機關多如牛毛,上下班高峰期,往擁擠的路上扔塊西瓜皮,搞不好都可以砸倒幾個正科級,以級別而論,肖芳實在上不了海川「名人堂」。肖芳的相貌無疑是俏麗的,甚至說得上美艷,雖然年近四十,但風韻猶存,從身形看,還真不容易把她和二十七八的少婦分個清楚,該凹的地方凹,該凸的地方凸,不讓人想入非非都不行,尤其那略帶風騷的媚眼,能把人的魂勾走。但就算再漂亮、再迷人個十分,在海川這地界也不可能有多大的名氣啊。關鍵是肖芳頗具「傳奇色彩」的故事,讓她在海川名聲鵲起,儼然一名人。當年,肖芳還是川南一中英語教師時,一日在街上與人爭吵,對方為一公安幹警,公安口氣甚粗,說什麼要將肖芳一家弄到局裡云云。肖芳怒目圓睜,用夜鶯般的聲音說出了一句讓圍觀者驚心動魄的話:「我怕你,我和陳遠健上過床,我怕你?!」那公安頓時綿軟。陳遠健何許人?時任海川市政府副市長、川南區委書記也,現已是海川市委常委、常務副市長。關於那段「名言」,袁行舟沒有親耳所聞,但坊間傳得有鼻子有眼,況且肖芳從川南區一名普通的中學教師,幾年間躍升為川南區委接待處主任、海川市委接待處副主任,她那木訥呆實的老公也由川南一中的普通老師變成了川南二中副校長,這也不得不讓人相信傳聞的真實性。
發呆可能就是瞬間,肖芳甜膩的聲音再次在耳邊響起。「大秘書不來就是不來,一來就帶了個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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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主任,這話我可就不愛聽了,好像我是同志。還『一來就帶了個帥哥』!」彭方羽學著肖芳發嗲的聲音。
「呦呦呦,這話說得。」肖芳更貼前一步,彭方羽感覺那兩個碩大的肉球就要頂到自己胸脯上來,趕緊往邊上挪了一步,說:「都安排好了吧?」心中暗想,這個騷貨惹不起,免得沾上一身腥。
肖芳將二人帶到牡丹廳,對彭方羽說:「今天客人不多,市領導都沒有要求安排,就將這個廳給你了。你晚上可以盡情發揮,要不要叫幾個小妹陪你喝酒呀?男人嘛,都喜歡喝花酒。」
「不用了,謝謝。」
肖芳踩著貓步走了。
彭方羽掏出手機,給市歌舞團團長馬鳴打了個電話:「老馬,還沒過來啊?牡丹廳。菜都快涼了。王八涼了就不好吃了。」合上手機,朝袁行舟笑笑,「這老馬,就喜歡吃王八,說那玩意兒特有效。呵呵,行舟,有女朋友了嗎?叫老馬幫你在團里物色一個?老馬是丟到美人窩裡了,姑娘也不知道被糟蹋了幾個,難怪整天嚷著要吃王八。」
袁行舟只是笑笑,並沒有回答。關於和吳艷艷的關係,目前海川還沒有人知道,他也不想讓人知道。想起艷艷,心情驟然黯淡。哪天真該去學校找找她了。袁行舟想。
馬鳴領著三個年輕漂亮的女孩子走進了包廂。馬鳴留著披肩長發,頭頂卻禿了,濃眉、細眼、落腮鬍須,活脫脫一個「騰格爾」。搞藝術的總愛折騰自己的身體髮膚,好像搞藝術就非得留了長發、或剃了光頭、或蓄了鬍鬚,不這樣折騰別人就不知道你是藝術家。這馬鳴,應是相當藝術了,長發、鬍鬚,他都占了,不藝術都不行。袁行舟想著這些,自己笑了起來。
三個姑娘都十八九歲光景。正是青春好時節,出落得水靈靈、嬌滴滴,無限惹人憐愛。三男三女穿插而坐,每人都是左右逢源。彭方羽讓坐在他左邊的女孩喝酒,她說不會喝。彭方羽說不會喝就少喝一些我兩杯你一杯怎麼樣。女孩搖頭。那就我三杯你一杯。女孩還是搖頭。彭方羽估摸這女孩子真不會喝酒,心底埋怨馬鳴怎麼找了個不會喝酒的來,多煞風景呀,嘴上卻吹大了:「妹妹,哥哥三瓶你一瓶吧,無論如何得賞哥哥一個臉啊。」好。那女孩立馬開了一瓶啤酒,咕咚咕咚沒兩下就倒進了嘴裡,一滴不漏。不僅彭方羽,袁行舟也看傻了眼。馬鳴和幾個姑娘在一邊壞壞地笑。沒辦法,彭方羽只得讓服務員開了三瓶酒,無限痛苦地喝。當第三瓶見底的時候,那女孩又抓了四瓶過來,欲打開瓶蓋。彭方羽忙摁住女孩的手,打著響嗝說:「姐姐,我輸了,饒了我吧。」另一隻手拿筷子挑起了白色的面巾,高高舉在頭頂。
恰在此時,肖芳走了進來。
「呦,彭大秘書乾糧自帶啊。哈,舉白旗啦,那麼早就繳槍啦!」這半老徐娘總是話中有話,隱隱帶黃。
彭方羽收回「舉旗」的手,摸著滾圓的肚子,一臉痛苦狀,說不出話來。
「小姑娘們,少讓彭秘喝酒,他的腦瓜是留著給領導服務的,喝壞了看你們怎麼辦。都敬一下你們自己的領導,老馬,每個姑娘敬你三杯,喝了。」肖芳不容置辯地說。馬鳴也怵於她的名氣,打個哈哈,將九杯酒一口氣喝了。
雖然是自討苦吃,但彭方羽還是非常感激肖芳的仗義,起身敬了肖芳一杯,並讓袁行舟多敬肖芳幾杯。肖芳倒也乾脆,一一喝了,特地還敬了馬鳴三杯。
肖芳走後,馬鳴笑著對彭方羽說:「這位肖主任看上去嬌聲嗲氣的,關鍵時候還挺豪爽。」
「那是。」
「最近『老盯』還在不在這裡……」馬鳴被彭方羽瞪了一眼,連忙把剩下的話吞到了肚子裡。
「哪個老盯啊?」袁行舟不解地問。其中有個女孩吃吃地笑了起來。
彭方羽招呼大家喝酒吃菜,把袁行舟的問題轉移開。袁行舟是個知趣的人,納悶歸納悶,也不再問,和眾人一起盡情喝酒玩樂,見識了剛才那個姑娘的海量,估計別的也差不到哪裡去,在言語上十分注意,不敢有稍微的輕浮與挑釁。乃至身邊一個女孩掩嘴偷偷笑他,心想這男人怎那麼扭捏,於是故意逗著袁行舟喝酒,想看袁行舟笑話。袁行舟酒量自是不在話下,我自巋然不動,神色正常,臉色也未見異樣。姑娘看著無趣,便找彭方羽喝去了。
回家的路上,彭方羽醉醺醺地和袁行舟說:「兄弟,起先幹嗎不讓人說老盯啊,那是對領導不敬,有外人在,我們不能說,現在都告訴你吧,呵呵,笑話,笑話,你也別出去傳嘍。」
通過彭方羽斷斷續續的講述,袁行舟聽了個大致明白。原來,「老盯」是陳遠健妻子白梅的外號。陳遠健皮膚白皙,雙眼有神,身材高挑健碩,稱得上英俊瀟灑。讀大學時身邊圍著一大群漂亮女孩,女朋友像走馬燈般換了一個又一個。沒曾想,與他結婚的卻是一個其貌不揚的醫院護士白梅。白梅的父親是當時海川行政公署副專員,分管文教衛生。陳遠健當上乘龍快婿後,仕途坦蕩,青雲直上,從一名青年教師搖身變為川南教委副主任、主任、海川市教委副主任、主任。隨著陳遠健官階的步步高升,妻子白梅的憂患意識愈發明顯。前些年在老頭子的威嚴籠罩下,陳遠健還算規矩,沒做什麼出格的事。但白梅深知陳遠健的風流骨,手底下管著那麼多女教師,非出事不可!而且隨著老頭子的仙逝,已當上海川市教委副主任的陳遠健好像也不那麼聽話了,時常以應酬為藉口在外不歸。白梅決定使出女人的殺手鐧——像橡皮泥般粘住他。陳遠健開會,她便搬條凳子坐在會議室門口;陳遠健出去吃飯,她便在餐廳門口轉悠,叫她她也不進;陳遠健出差,她也跟著走。一回陳遠健走進男廁所,她拿了凳子在廁所門口等,左等右等等不到老公出來,讓人進去找,陳遠健已不見蹤影。陳遠健那次如何金蟬脫殼,至今還是一個謎。她也要工作啊,這樣時間可不夠安排。於是,她索性雇了個人幫她上班,自己專職跟著丈夫。別人看了,心裡想笑,也不敢笑,一則陳遠健是領導,二則白梅身份特殊,但大家免不了在私下場合議論,送了個外號——「盯管跟」,倒也貼切,私下裡便傳開了,簡化為「老盯」,叫起來也方便。陳遠健很無奈,在家裡苦口婆心做白梅的思想工作,曉之以情、動之以理,並指天發誓絕對不做對不起白梅的事,尤以提拔需要良好的群眾基礎為由,敦勸白梅安心工作,不要處處跟隨,以免有損形象。白梅有所收斂。而且,這些年陳遠健當上了市委領導,跟起來也不大方便,但白梅還是想方設法地去打探風聲。她也隱約聽到陳遠健和肖芳的曖昧之事,便偵探般時不時到海川賓館露露臉。
肖芳站在賓館門口,目送彭方羽等人遠去。接待處副主任這個職位很適合她,或者說她做得很稱職。她喜歡這種迎來送往的工作,喜歡觥籌交錯、燈紅酒綠的生活。遊走在各形各色的男人之間,撒播曖昧的眼神,玩轉一些挑逗的言語,這樣的生活,比起寡淡的教書生涯,有滋味多了。她不大想回到那個家,丈夫窩囊,孩子調皮。每當回到家裡,總有一種無形的抑鬱籠罩在心頭。見了丈夫,就沒由頭地煩,怎麼看都不順眼。他總是低著頭,任由她數落,不敢頂一句話;而越是這樣,她越覺得男人窩囊,越覺得這日子沒法過下去。所以,只要陳遠健一打電話,她就應約而去。早先還會以接待客人為藉口和男人打個招呼,後來索性都不需要藉口了,想走就走,男人根本不敢拿她怎樣。哼,那個副校長,沒有老娘,能從天上掉下來,砸到那窩囊廢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