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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4 13:17:31
作者: 爾雅
晚上本來有應酬,但是朵焉要回來,於是去了機場。機場離市區很遠,又在修路,我需要提前兩個小時出發。飛機從西安到蘭州不過四十分鐘,所以朵焉尚未出發的時候,我已經在去往機場的路上了。本來朵焉可以坐從機場到市裡的大巴,但是朵焉不願意。她會說:你是不是不愛我了?或者她會說:你是不是在和女演員上床?我當然是愛她的,我也沒有和女演員上床;我只是在拍片,或者在開會,在參加別的活動;像尚果果那樣的女人只是生活中的意外。但是朵焉那樣說了之後,她就會相信自己的說法是對的。如果我不去機場接她,那麼我一定就是她想像的那個樣子。然後她會覺得沮喪,會心神不定,她會跟機場看見的每一個人發脾氣,會扔東西,不管是什麼東西都會扔,有一次她甚至扔掉了她的錢包。然後她開始從機場往市區步行。路上有一些車子停下來,車裡的人請她搭上他們的車。但是朵焉不說話,一直就那樣往前走。到後來一隻高跟鞋的鞋跟掉了,她就把那隻鞋子扔掉,提著另外一隻鞋子在路上走。她順著緊急停車帶走路,身邊是呼嘯而去的汽車。朵焉走了差不多十公里的時候,我開著車子在路上找到了她。見到我之後,她立刻就高興起來。她說,一個人光腳走在路上,其實感覺很好,就像是自己把自己放逐的那種感覺。然後她說,因為我接了她,所以我讓她幹什麼她都願意。她坐在我旁邊,溫順柔弱得像一隻小綿羊。快到市區的時候,我看見她睡著了。她的嘴唇是微笑的樣子,嘴角還有一股涎水流下來。朵焉已經三十歲了。可是那時候,她看上去就像是一個孩子。
所以我一定要去接朵焉。好像我也已經習慣於這樣。我不覺得這是一種負擔。相反,我其實還覺得愉快。只要我在蘭州,騰一點兒時間去機場沒有問題。在去往機場的路上,我可以想一想其他的一些問題,聽聽音樂,或者在路上搭一個去機場的人。
飛機照例晚點。我在機場休閒區買了飲料,翻閱雜誌打發時間。一個小時後,朵焉拖著行李出來。她穿了一件對襟花邊綠色上衣,配著黑紅相間的一條七分褲,腳上是一雙金黃色的繡花拖鞋。看上去就像是陝北的一個村姑。不過滑稽的是,她還戴了一副墨鏡。嘴唇上塗了黑色的唇膏。所以又像是香港喜劇片裡的毒販。朵焉就是這樣。穿衣服、化妝、佩戴首飾完全是興之所至,我估計她的衣服肯定是登機之前臨時換上的。果然是。她說因為候機無聊,就在機場的服裝店閒逛,有個陝西口音的店員向她兜售這套行頭,又讚美她有凹凸身材、傾城之貌。朵焉於是就換上這套衣服登機了。
朵焉看見我,扔掉行李箱,抱住我開始親吻。大廳里人頭攢動,朵焉相當的旁若無人。她接吻的時候還把舌頭也送上來。然後她還要親我的臉頰、鼻子和脖子。紫色唇膏很快粘到我滿臉都是。其實每次見面都是如此。就好像有很久沒有見面,就好像見面有多麼艱難。朵焉也不是刻意如此。她原本就是這樣。她永遠有蓬勃的、永不停止的熱情。我已經習慣於這樣了。
回到公寓。洗澡,做愛。她氣喘吁吁,情慾勃發。她風情搖曳,無恥放浪。就像是互相期待了很久。甚至就像是第一次。然後她抱著我,酣然入睡。她赤裸著身體,嘴唇里呼出的氣息拂過我的肌膚,就像是她的多肉細滑的手指。朵焉很美。每一處地方都很美。只是她自己不知道。或者她自己知道,卻願意忽略。她只是要和我做愛。她也未必想要高潮。只要我在她身邊的感覺。那感覺就仿佛是她要的高潮。
她睡著的時候我醒著。我抽菸、喝啤酒,接了一些電話,又在想第二天要做的事情。我睡著的時候朵焉醒過來了。她在我身上嗅來嗅去,就像是一條狗那樣。她把我弄醒了。她看著我。
她說,你身上有一股味道。
每個人的身上都有味道。
不對。我是說你身上有一股別的女人的味道。
我睜開眼睛。我想起了那個叫尚果果的女孩子。之前我洗過澡。還打掃過房間裡的衛生。
我說,我身上只有你的味道啊。
總有一天,我會把你殺掉。
朵焉說得咬牙切齒,就像是她真的嗅出了某些味道。接著她說餓了。打了一通電話,只有肯德基可以送吃的。朵焉要了一堆東西。一個小時後,肯德基送到。朵焉就靠在我身邊吃。她把番茄醬擠到我胸口,然後蘸醬吃薯條。她還故意把可樂灑到我身上。她高興起來了。就好像薯條和可樂可以忘記之前的不愉快。
我看了一下時間。已經是凌晨四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