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人贓俱獲

  李斌良迅速思考後，打了一個電話給郁明，然後又給中心分局長靳松打了電話，要他親自帶人以最快速度趕到帝豪盛世進行搜查，並將情況隨時向自己報告。放下電話後，李斌良立刻穿好衣服，叫起值班司機，前往帝豪盛世，遠遠停下車，帶著司機步行到帝豪盛世對面的樹影下，隱藏起身子向前觀察著。

  分局長靳松反應還算迅速，李斌良隱藏好片刻，幾輛警車就無聲駛來，靳松帶著十七八個警察跳下車，有著警裝的，也有穿便衣的，迅速將帝豪盛世控制，向門口奔去。然而，帝豪盛世好像有所察覺，先一步在裡邊把門鎖好。靳松敲門，聲明警察身份，要裡邊開門，可是，裡邊就是不開，靳松等人一時無法進入。

  靳松很是焦急，他從門口退出來，拿出手機準備打電話，這時，手機鈴聲卻先響起來，他急忙拿到耳邊，聲音傳到了隱藏觀察的李斌良耳中。

  「張局？李局親自給我打的電話，要我帶人來的。不行，張局，我不敢不聽他的，要不，你親自給他打電話吧。對不起了！」

  靳松放下手機，又找了個號碼，撥了一下，放到耳邊。這小子，是給誰打電話？李斌良正想著，自己懷中的手機突然振起來，他急忙接起，靳松急促的聲音傳過來：「李局，帝豪的門在裡邊鎖上了，怎麼辦？」李斌良說：「靳松，你是讓我去給你破門嗎？」靳松說：「不是……我是說，我們可以破門嗎？」

  「以往遇到這種情況，你們是怎麼處理的？」

  「當然是強行進入，可是……」

  「可是什麼？」

  「可是，帝豪和別的地方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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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什麼不一樣的？」

  「這……它後邊有人。」

  「有人怎麼了？不管是誰，你都給我一查到底，出了事我負責！」

  「可是，聽說，帝豪的後邊是張局。」

  「我說了，不管是誰，你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張華強有想法，讓他來找我。」

  「那好，我們馬上強行進入！」

  李斌良看到，靳松放下手機，匆匆向守在門口的警察們奔去，說了句什麼，警察們從車上取出準備好的破拆工具，走向門口，這時，急促的警笛聲忽然由遠及近駛來，靳松等人停下手，扭頭看去。

  一輛警車駛到帝豪盛世門口停下，幾個巡特警跳下車，帶頭兒的正是曲直，他氣沖沖走向靳松。曲直說：「靳局，你要幹什麼呀？知道這是哪兒嗎？」靳松說：「這……是李局命令我們來的……」

  「誰也不好使。」曲直大聲說，「這兒是二哥的地盤，不知道嗎？趕緊撤，撤！」

  靳松說：「那可不行。曲支隊，我奉勸你別這樣，撤的應該是你們，你們成什麼了，身為警察，居然給涉嫌犯罪的場所當保鏢，阻攔我們執行公務。你現在走，我不報告，你要真阻攔我們，那實在沒辦法，我得報告李局。」

  曲直說：「靳局，你別拿李斌良嚇唬人，你想明白，李斌良是碧山人嗎？他能在碧山待多久，我告訴你，很快他就得滾，碧山是二哥的，明白嗎？」曲直說完，示意帶來的幾個巡特警堵住帝豪盛世的門，不許分局的警察破拆。靳松說：「曲直，你太過分了！」靳松離開曲直，又拿出手機撥號。

  李斌良從黑影中走了出去。「怎麼回事？」聲音之響亮、嚴厲，出乎李斌良自己的意料。這是鬱積在胸口的憤怒噴發出來的，因而一下子就鎮住了局面。

  分局長靳松看到李斌良突然出現，像看到救星一樣奔上來：「李局，你什麼時候來的，你看……」靳松比畫著眼前的場面讓李斌良看，李斌良走向曲直。

  「曲直，看來，你是真的不想在碧山公安局幹了？」

  曲直盯著李斌良，嘴唇動著，說不出話來。李斌良說：「曲直，你為什麼這麼幹，誰讓你來的？」曲直說：「這……少來這一套，一切我扛著，我豁出去了，愛怎麼著怎麼著！」李斌良轉向其他警察：「看什麼，執行任務！」

  靳松遲疑一下說：「這……是，看什麼，馬上行動，強行進入！」靳松帶來的警察開始破門。可是，曲直的眼睛閃了一下，現出決絕的表情，突然對自己帶來的幾個巡特警大聲道：「你們是看熱鬧來的嗎？快，沒有二哥的話，誰也別想進去！」幾個巡特警聽了曲直的話，立刻上前阻止分局警察破門。兩撥警察形成了對峙，但是，曲直帶來的巡特警雖然少，卻氣勢洶洶，而分局的警察看著李斌良，卻是一種觀望的態度。

  李斌良真氣壞了，正要說什麼，突然又有警笛聲遠遠駛來，迅速駛近，兩輛警用轎車駛來，跳下七八個巡特警，為首的正是陳青。

  這下好辦了，李斌良命令陳青，帶人控制住曲直，再命令其他警察，破門進入帝豪盛世。在這種情況下，曲直帶來的幾個警察不敢再對抗，而是聽從了李斌良的命令，曲直也被陳青帶著兩個巡特警控制住，推進車中。

  李斌良知道，經過這一番折騰，裡邊的人早已驚動，不可能抓什麼現行了。可是，整個大樓都被警察控制著，相信裡邊的人還沒有逃走。果然，當警察們進入後，四十來歲的女老闆帶著幾個保安迎上來，憤怒地提出抗議，問警察為什麼這樣對他們酒店，他們的酒店怎麼了。李斌良不予理睬，而是直接命令所有警察行動，對大樓內所有房間進行搜查。

  果然，在一些包房裡發現一些男男女女，可是，他們都說是來正常消費的，沒有違法犯罪行為。可是，物質不滅定律發揮了作用，一些房間裡發現了保險套和性用具，有的保險套內還有精液，更有甚者，還在有的房間內發現了吸毒用具。當李斌良詢問女老闆這些東西的來歷時，其沉默後說，可能是顧客帶進來的。李斌良說不管誰帶進來的，她提供了場所，涉嫌容留賣淫、嫖娼和吸毒。女老闆再說不出話來。

  搜查中，李斌良帶著靳松和幾個警察來到三樓，停在一個房間門口，這是個鎖著的金屬防盜門，門上沒有標誌，不知裡邊有什麼。李斌良命令女老闆打開房間，女老闆卻說沒有鑰匙。李斌良不再多費口舌，當即命令強行打開。當門打開，他跨進房間時，不由有些震驚。

  房間非常寬敞豪華氣派，裝潢得也非常高檔，靠裡邊處，是一張碩大的老闆台和高級皮轉椅，屋子另外三面，擺放著一圈高檔沙發，整個屋子看上去，既像大老闆的辦公室，又像小會議室。有趣的是，老闆台上還擺著一個關羽和一個財神爺的塑像，更有趣的是，還擺著一個毛主席塑像。

  這到底是什麼場所？李斌良正在猶豫，被控制的女老闆闖了進來，吵嚷著不許動這屋的東西，還說，要是亂動，出了事你們負不起責任。

  奇了怪了，一個涉嫌犯罪的娛樂場所女老闆，居然用這種口氣跟公安局局長說話。李斌良問她，這屋子到底是幹什麼用的，為什麼不能動，女老闆卻說不出來，只說誰動誰負責。

  李斌良火了，下令將女老闆帶走，對這個屋子進行搜查。很快，老闆台的抽屜打開了，裡邊放著幾包軟中華香菸和幾包高檔茶葉，還有幾片色情影碟，還有幾個帳本兒類的東西，記載著某日收入幾萬元等。難道，就是這些東西不能亂動，動了負不起責任嗎？繼續搜。一個保險柜打開了，裡邊居然放著兩副手銬、幾根警棍、幾把匕首，還有……還有兩把「六四」式手槍。

  李斌良色變，讓人把女老闆帶進來，問她這是什麼，從哪兒來的。老闆娘低頭不語，但是，表情並不十分恐慌。

  李斌良打電話給技術大隊長許墨，要他帶技術人員來，對所有搜出來的嫌疑物品進行拍照、錄像、檢驗。檢驗的重點是兩支六四式手槍，特別要求，要和林希望頭上的彈洞及提取的彈殼和彈頭進行比對。

  對，林希望是被手槍擊中前額而死的，現場發現的子彈頭和子彈殼經鑑定，出自於「六四」式手槍，可是，在全國的槍枝檔案庫中沒有登記，也就是說，那是支黑槍。

  而這裡忽然出現兩支同類手槍，李斌良不能不浮想聯翩。

  搜查完畢，李斌良率隊帶著贓物、物證及涉嫌違法犯罪人員和經營人員，走出帝豪盛世，一眼看到天已經大亮，好多群眾在圍觀，一個個竊竊私語，眼睛閃著膽怯的快樂之光，跟拆遷二道街違章建築時的圍觀者目光差不多。

  看著這些目光，李斌良心裡生出一絲快意，覺得心頭的石頭輕了許多。命令所有人員上車，返回局裡。

  可是，當回到市公安局大樓前，下了車，將嫌疑人和物品帶往樓內的時候，卻發現警服嚴整、佩三級警監警銜的張華強帶著兩個巡特警站在門前等待著。

  警察們看到張華強，氣概都為之一頹，而女老闆卻神情一振。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李斌良。李斌良說：「看什麼，都押進去，突審！」李斌良帶頭向樓內走去，張華強想阻攔，被其氣勢所逼，下意識地閃開身子，警察們押著涉案人員紛紛進入樓內。

  已經到了上班時間，李斌良招來刑偵支隊長霍未然，要他組織人員配合分局，對抓獲的所有人進行審訊，而且要求全程錄像，確保合法合規。

  一切布置完之後，李斌良走向自己的辦公室，當他走到通往自己辦公室的走廊時，聽到背後有腳步聲，扭頭看了一眼，是張華強。

  李斌良以為他回自己的辦公室，沒有理睬，打開自己辦公室的門走進去，身後卻跟來張華強的說話聲：「李局！」

  李斌良走進辦公室，扭過頭。張華強隨之走進來，關上門。李斌良盯著張華強，準備著一場激烈的衝突爆發，可是出乎意料，張華強卻只是說：「李局，你採取這個行動，怎麼不跟我打個招呼啊？」沒想到，他會是這種態度，不過，話仍然不對。李斌良冷眼看著張華強：「為什麼要跟你打招呼？」

  「我管治安哪，你是一把手，這種事還用你直接出面嗎？」

  應該說，他的話有一定道理，可是李斌良心想：如果你可靠的話，我當然不用親自出面。嘴裡卻說：「舉報電話打給我，要求我必須親自指揮，再說時間緊迫，也來不及了。你和這個場所有什麼關係嗎？」

  「有哇，還沒來得及向你匯報，你可以問武局……啊，問武書記，怎麼回事他一說你就明白了。」

  這又是怎麼回事？還沒等李斌良給武權打電話，武權把電話打過來了，口氣很不痛快：「李斌良，你對帝豪盛世動手，怎麼不跟我打個招呼呢？」

  李斌良克制著情緒反問武權，自己哪兒做得不對，作為公安局局長，接到舉報黃賭毒的線索，採取行動，難道還要跟誰先打招呼嗎？

  武權又說起政法委對公安機關的領導問題，這麼大的事，理應跟他打聲招呼。李斌良聽得冒火：「武書記，咱們討論過，政法委的領導是原則領導，政治領導，不是干預具體司法活動，一旦在黨的領導下建立了司法體系和制定了法律，黨的領導幹部要模範遵守，而不是任意插手具體工作和具體案件。」

  武權說：「李斌良，我不跟你辯論這個，我問一個問題，你查帝豪盛世，是不是公安局黨委的決定？」李斌良說：「不是。無論是人民警察法還是公安工作的各種法規，沒有一條規定，抓個黃賭毒還需要黨委集體決定。武書記，你當局長時，查個場子，也要通過黨委研究決定嗎？」

  武權說：「可是，帝豪不同於別的場子，它是個點兒。」

  「點兒？」

  李斌良很快明白了，武權說，帝豪盛世是公安局的特情點兒。

  當了這麼多年的警察，李斌良當然明白特情點兒是什麼。它等於公安機關的秘密情報站，主要用於搜集社會和刑事犯罪情報信息，為打擊犯罪服務。這樣的場所，是受特殊保護的。怪不得女老闆那麼猖狂，原來……且慢——

  李斌良問武權，帝豪盛世是特情點兒，作為公安局局長，自己為什麼不知道？

  武權說，還沒來得及跟他交代。

  那麼，設立特情點兒有嚴格的要求，批准手續在哪兒？武權說：「我口頭批准的，哪有什麼手續？」

  沒有手續？媽的，你們玩誰呀？李斌良火了：「如果沒有手續，就不能認定為特情點兒。」武權也火了：「你說不是就不是啊？是我批准的，魏忠成和張華強都知道，張華強負責經營。你趕緊找個藉口，把人放了，時間長了傳出去不好。」

  李斌良問：「武書記，我們在帝豪查到了黃賭毒的證據，這怎麼解釋？」武權說：「沒什麼解釋的，特情點兒，犯點兒毛病正常。」李斌良說：「可是，公安部對特情點兒的規定卻不是這樣，絕不許違法犯罪。還有，在裡邊搜出了警械，還有兩把手槍，怎麼解釋？」張華強在旁開口了：「手槍是我放到那兒的。」李斌良說：「那是誰的手槍？哪兒來的？」

  「這……是……巡特警過去沒收的黑槍。」

  「那為什麼不上繳，為什麼放到帝豪盛世裡邊，那個屋子又是幹什麼的？」

  張華強被李斌良逼問得按捺不住了：「還沒頭兒了？你說，到底放不放人？想咋辦？」李斌良說：「咋辦？依法審查，處理，追究責任！」張華強說：「好，姓李的，你等著，等著！」

  張華強轉身一腳踹開門，走了出去。

  李斌良心底的火一股股地往上躥：好，今兒個我非查個底掉不可，看看你們到底搞的什麼名堂。武權在手機中還在喂喂地要說話，李斌良說：「武書記，一切等我審查完再說吧！」然後放下手機。

  李斌良走出辦公室，走進郁明的辦公室，見他正在擺弄著一台小型錄像機，見李斌良走過來，急忙招他去看鏡頭，看了幾眼，李斌良告訴他一定保密，按照預定的計劃進行。郁明讓他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