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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曖昧的態度

2024-10-04 13:12:12 作者: 朱維堅

  李斌良首先對審查情況進行了解。因為被抓的人多,且分別審訊,你不說他還說,他說了,你必須得說,所以很快取得了突破。那些男女顧客不得不承認在帝豪盛世賣淫嫖娼和賭博、吸毒的事實。至於經營人員、服務員,多數在審查中也承認,帝豪很長時間以來,存在容留賣淫嫖娼、賭博和吸毒行為。至於是不是警方的特情點兒,沒有一人提及,這也就意味著,在他們的心目中,根本就沒有警方特情點兒的概念,換句話說,帝豪盛世根本就不是什麼特情點兒。

  這樣一來,李斌良心裡有了底,打電話把情況報告給廳長林蔭。林蔭很是氣憤,說他們也太膽大妄為了,就算是特情點兒就可以這麼幹嗎,那是給公安機關抹黑,而且罪加一等,即便是省廳刑偵總隊的特情點兒管理也非常嚴格,沒有這種事啊,即便是特情點兒,也要嚴肅處理。李斌良聽了這話,膽氣更壯了。

  別的人都審完了,口供都拿了下來,證據已經很充分了,李斌良走進女老闆的審訊室,把目前的大勢告訴了她,甚至讓她看了一些手下交代的錄像,她有點兒撐不住了,但是仍然不怎麼害怕,說她不對此負責,讓李斌良去找二哥,也就是張局。

  

  李斌良沒有馬上找張華強,而是對刑偵、治安、經偵支隊長及各分局長進行了詢問,確認,他們在偵查破案中,從未得到過帝豪盛世提供的任何破案線索。

  這時,幾個參與帝豪盛世帳目審核的財務人員開始匯報,從繳獲的帳本上看,帝豪每月收入二百萬元以上,每年收入兩千多萬元。而這些帳目多為容留黃賭毒所為。也就是說,帝豪盛世就是一個變相淫窩、毒窩、賭城。

  面對這些情況,李斌良心潮起伏,想像著該怎樣對張華強們進行追究,他們又會怎樣的頑抗。由於對碧山的社情已經有了較充分的了解,即便掌握了這麼多證據,李斌良對勝利仍然沒有十足的把握,甚至還有幾分擔心、戒心,不知道他們會如何報復自己,自己會遭到什麼樣的打擊。

  李斌良等著武權們打電話來,或者親自來找自己,可是,他們的電話沒打來,別人的電話打來了。

  首先,郁明匆匆走進李斌良的辦公室,帶著神秘的微笑說,有省內媒體記者打電話來,詢問帝豪盛世的事,自己的回答是,不了解情況,可是,放下一個電話,又來一個,轉眼間接了四個了,都是新聞媒體打來的,有的說還要派員來碧山了解情況。

  郁明的話沒說完,李斌良桌上的電話也響起來,李斌良接起後,也是一家新聞媒體打來的,說他們在網上看到了碧山帝豪盛世的事,要進行採訪,李斌良耐心告訴他們,此案正在深入偵查審查中,具體情況無可奉告。

  可是,剛放下這個電話,另一個馬上又響起,都是新聞媒體打來的,李斌良都是這樣回答,最後,連謝蕊都接到了電話,慌張地跑過來,問李斌良怎麼回答。

  這時,武權氣勢洶洶找上門來,酒糟鼻子更紅了。不過,這回他不說帝豪盛世被查的事,而是問,網上那些有關帝豪盛世的視頻是怎麼回事。一副真理在手、正義在胸的樣子。

  李斌良佯裝不知,說他接了一堆各地媒體打來的電話,才知道有視頻在網上傳播,也感到奇怪,不明白怎麼回事。

  武權不相信李斌良的話,說錄像很全,有室內有室外的,不是警察,誰會這麼做?李斌良解釋說,帝豪內部人員複雜,有被抓獲的涉嫌違法犯罪的消費者,也有眾多的服務員,現在人手一部手機,就等於人手一部錄像機,任何人都可能這麼幹,藉機宣洩對帝豪的憤恨……

  武權沒有證據能否認李斌良的話,也不敢咬定是李斌良派人幹的,就改了口,咒罵起這麼幹的人,說這嚴重損害了碧山公安政法機關的聲譽,損害了碧山的聲譽,必須認真追查,找出這個害群之馬,嚴肅處理云云。

  涉嫌經營淫窩、毒窩、賭城的不追究,卻要追究舉報的人。這就是原公安局局長,現任碧山市政法委書記。

  但是,武權說了很多,卻再不提特情點兒一個字,這讓李斌良心裡完全有了底,看來,他剛才的特情點兒之說,根本就是假的,是用來保護犯罪的。

  作為政法委書記,為了保護一個涉嫌嚴重犯罪的窩點,居然把它說成是公安機關的特情點兒。什麼東西!

  最終,武權平靜下來,溫和下來,問李斌良,打算怎麼處理這事。李斌良反問武權,他認為該怎麼處理。

  武權說:「這個,要是就事論事,性質挺嚴重的。可是,譚書記說過,我們處理問題,必須講政治,從大局出發,以維護社會穩定為第一目的。你瞧,現在有些新聞媒體聞風上來了,我們再大張旗鼓處理,他們要是知道了,肯定會盯住不放,那肯定損害碧山形象。你說是不是?」

  「武書記,你就說吧,怎麼處理合適?要不,為了維護穩定,維護大局和碧山的形象,就不處罰了?」

  「不不,處罰是要處罰的,但是,出於各方面考慮,宜輕不宜重。」

  「宜輕不宜重?」

  「是啊,其實你也知道,像帝豪這種情況,不光咱們碧山有,各地都有,像東莞,不是比咱們嚴重多了嗎?各地都是自我保護,咱們沒必要出這個風頭,如果真的處理得太重,滿天下都知道,你說,會是什麼結果?市委、市政府肯定不滿意。損害了碧山的形象,也就是損害了市領導的形象,要是傳遍全國,那就不只是損害碧山的形象了,而是損害了全省的形象。你想想,那時,各級領導對你啥看法?恐怕,吃不了兜著走。」

  聽聽,聽聽,照這位政法委書記的話,搞黃賭毒的沒事,查黃賭毒的倒有了問題,而且很危險,這他媽的……哎,別發火,細想想,武權說的還不是瞎話,他的這種混帳邏輯,在社會上有時還大行其道,確實有公安機關因為打擊黃賭毒,主要領導遭到報復的,在碧山這種地方,更會什麼事都出。

  可是,李斌良並不服氣武權的邏輯,他向武權學習,壓住火氣,一條一條地向他詢問:

  「那好,武書記,你說說,涉案人員都怎麼處理吧?譬如,帝豪的服務人員,該怎麼處理?」

  「啊,他們輕點兒重點無所謂,重點兒也好,顯示出咱們的態度,夠拘的就拘,夠判的就判。媽的,就是勞教所取消了,不然送勞教所,省事。」

  「那,經營者呢?我說的是那個女老闆,她的態度可很不好啊!」

  武權說:「這個,按理,應該從重處理,可是,凡是辦這種場所的人,能量都小不了。你就是移送檢察院,也起訴不了,就是起訴了,也不一定能判刑,就算是判刑了,也不一定判實體刑,要是判了緩刑,等於沒判差不多,那你還折騰什麼呀?你說是不是?」李斌良說:「那你說怎麼辦?」

  「可以拘留她一些日子,對,拘她一個月。還有就是狠罰,罰她個傾家蕩產,五十萬,不,一百萬。」

  「武書記,我們查了他們的帳,初步計算,他們每年最少收入在兩千萬以上。」

  「這……這麼多?」

  「是啊,你說,罰五十萬、一百萬對他們有意思嗎?」

  「這……那就多罰,罰二百萬,不,五百萬,一千萬,能罰多少罰多少。對,罰的錢,留給你們,作為公安經費使用。」

  「武書記,你不知道嗎?公安機關是收支兩條線,罰沒是要上繳財政的。」

  「那沒關係,我跟市里說一聲,再返還給你們。」

  二人在對老闆娘的處理上最終沒能達成一致,李斌良表示,個人意見,還是要移送檢察院,至於他們是否起訴,法院怎麼判,那是以後的事。在這一點上,二人雖然意見不一,但是沒有過多爭論。

  最後,李斌良問起最關鍵的問題:「武書記,除了帝豪的涉案人員,別人怎麼處理?」武權問:「別人?還有什麼人?」李斌良又開始冒火,他竭力控制著說:「武書記,你不知道嗎?在帝豪的一個房間裡,發現了手銬、警棍、管制刀具,還有兩支黑槍和子彈。」

  「這……張華強不是說,是他放到那兒的嗎?」

  李斌良心裡的火在一股一股地往上冒,盯著武權不語。武權說:「華強這小子也是,怎麼把收繳的黑槍放到那兒?」李斌良說:「那兒是什麼場所?是黃賭毒窩點,作為公安局分管治安的副局長,為什麼要把黑槍和警械放到那兒?這怎麼解釋?」武權一時說不出話來。

  李斌良繼續追問:「或許,那些涉嫌犯罪的人員說,那是張華強的辦公室。武書記,你知道這事嗎?張華強為什麼把辦公室設在那裡?對,局裡明明有他的辦公室,他為什麼在帝豪盛世又設了一個?」

  李斌良說這些話時,是竭力控制著怒火的。如果不是現在查出來了,他是無論如何想不到會有這種咄咄怪事在自己的眼皮底下發生的。至此,他也明白了,之所以時常在局裡見不到張華強的影子,開會遲遲不到,多數情況下,他都是在帝豪盛世那個辦公室里「工作」的。而他的這個「工作」,就是坐鎮帝豪這個淫窩、毒窩、賭城。是啊,有市公安局治安副局長坐鎮保護,那不是絕對安全嗎?

  武權一直在迴避這個問題,但是,此時再也迴避不了啦。他聲音放軟放低:「斌良,你還想追究張華強的責任?」李斌良說:「武書記,難道,你還想保護他?你想過沒有,這事一旦敗露,會是什麼影響?我受連累不說,恐怕你也跑不了吧!」武權說:「是,你說得有道理,這事要是傳出去,社會上會怎麼看咱們警察,對碧山市公安局的警察形象是多大的損害!」

  怒火從李斌良心底升起:「武書記,你說的問題很重要,這確實損害人民警察的形象,但是,最損害警察形象的是張華強的所作所為,而不是對他的嚴肅處理。難道,因為損害形象,就可以對他放任不管嗎?這不更損害警察形象嗎?」

  「這……斌良你別急,這不眼看晌午了嗎?走,咱倆找個地方,邊吃邊研究。」

  李斌良說:「不,我還有很多事要處理。武書記,你自己吃吧。對,今天咱們一定要拿出個處理意見來,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好好,我明白,那我先過去了!」武權匆匆離去。

  李斌良臉上浮現出笑容,衷心的笑容,同時覺得心裡挺舒服,到底抓住他們的軟肋了。我倒要看看,他們還能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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