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舉報電話

  返迴路上，李斌良心情惡劣之至，好久沒發一言。陳青理解李斌良的心情，也忍著不說話。最後，還是李斌良打破沉靜：「陳青，魯銀的話你都聽著了，有什麼想法？」

  「我覺著，他沒必要撒這個謊，而且，說的事也符合張華強的為人。怪不得他這麼牛，原來身家幾個億。」

  是啊，一個公安局副局長，身家幾億，可以想像嗎？關鍵還不是他有多少錢，而是錢完全是巧取豪奪來的，是通過犯罪手段來的，是搶來的。這哪裡是警察，是公安局局長，比土匪還土匪，比電影裡的南霸天還惡……

  「怪不得，在副局長裡邊唯有他弄了正處級，穿上了白襯衣。狗戴帽子，裝人。李局，你真得小心點兒，別輕易地跟他斗，搞不好被他的錢算計嘍。」

  如今的年輕人，在這方面特別敏感，儘管陳青是個直爽的青年，可是，成長於這樣的社會環境中，使他對社會的認識，甚至比自己還要深。

  李斌良知道陳青說得對，可是，他無論如何也難以把魯銀的話拋到腦後。回到局裡後，他把郁明找到辦公室，說起魯銀的話。郁明嘆息說：「這幾乎是公開的秘密，局內局外好多人都知道。」

  「那你為什麼早不對我說？」

  「一、最初，我不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不想對你說。二、後來知道了你的為人，不想讓你有太大的壓力，也不想對你說。對了李局，聽我一句，張華強真的不好鬥，你拿不到他三寸就出手，搞不好會被他咬一口。當前，最緊迫的是破案，是偵破林希望的案子。」

  郁明說得有理，李斌良努力控制住憤怒，讓郁明離去，又陷入到林希望的案件中去。根據林父提供的情況顯示，林希望過去可能真的有過女朋友，後來，中斷了這種關係。那麼，這個女朋友會是誰呢？能不能知道什麼情況？林希望被害，能不能和這個女朋友有關？

  響起輕輕的敲門聲，李斌良心一動，嘴上說著「請進」，目光看向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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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進來的是謝蕊，她的手上捧著文件夾。

  李斌良接過文件夾，一邊翻著，一邊假作無意地突然說了句：「今天我去林希望家了。」正要轉身離開的謝蕊身子一震，停下腳步。

  「林希望的父母說，林希望過去處過一個女朋友……」

  謝蕊木然地站在李斌良面前。

  李斌良盯著謝蕊：「謝蕊，你知道林希望過去的女朋友是誰嗎？」

  「不知道。」

  李斌良聽出，謝蕊的聲音中有一絲顫抖。李斌良盯著謝蕊的眼睛，清晰地看出，她從最初的震驚中平復下來，漸漸變得鎮定了。

  「李局長，沒事我走了。」

  謝蕊說完走了出去，李斌良盯著她的背影，一瞬間，他幾乎確認，謝蕊就是林希望處過的女友。可是，她為什麼不承認，而且態度如此堅決？稍作思考就可得出結論：如果她承認和林希望有過戀愛關係的話，將會給她帶來麻煩。那麼，這個麻煩是什麼？林希望被害，是不是和她有什麼關係……

  又響起腳步聲，魏忠成走進來，還是一副愁眉苦臉的模樣，說自己是山窮水盡了，請李斌良啟發一下，提供新的思路。李斌良就把林父提供的情況告訴了他。

  魏忠成現出震驚的表情：「如果林希望有過女朋友，那會是誰？」

  李斌良說：「我正想問你。」

  「這……根據他的經歷，不是警院，就是局內了……哎，能不能是謝蕊呀？」

  「最起碼，值得注意。」

  「嗯……那，就算是謝蕊和林希望處過對象，她會和林希望被害有牽連嗎？」

  「問題是，謝蕊一直否認和林希望處過對象。」

  「嗯……對，對，這很可疑……李局，林希望父母還說什麼了？」

  李斌良又把林希望要給父親弄錢治病的事說了，魏忠成再次驚詫：「有這事？這……又意味著什麼？」

  李斌良說：「是啊，意味著什麼？」

  「這，得好好琢磨琢磨，難道，他弄了什麼不該弄的錢？搞了什麼腐敗？可是，他一個普通的技術員，有啥搞腐敗的能力呢？」

  「是啊，他想搞腐敗，必須通過案件，可是，他只負責現場勘查，物證檢驗，能搞出什麼腐敗來換錢呢？」

  「對呀。」魏忠成贊同說，「他既不是局長，又不是支隊長，連個大隊長、中隊長都不是，手裡一點兒權也沒有，能搞什麼腐敗呢？不像有的人，大權在握，身家幾億，要說這樣的人搞腐敗我相信，說林希望搞腐敗，不可能，不可能。」

  李斌良被魏忠成的話吸引：「魏局，你說誰大權在握，身家幾億呀？」魏忠成吭吭哧哧地說：「我只是隨便說說，隨便說說……」李斌良說：「隨便說也得有具體對象啊。」魏忠成說：「這……咳，沒想到讓你抓住了。我就不說姓名了，你沒覺出來嗎？他憑啥那麼牛？因為有依仗，最大的依仗就是有錢。不過，你惹不起。對，今後，你得和他搞好關係，不然，人家動動手指頭，就把你算計了。對，他可是局長的唯一候選人，你來了，可是頂了人家……咳，我都替你犯愁，他老是這麼跟你斗，你今後怎麼幹哪……」

  魏忠成的話幾乎點出了名字，使李斌良深受刺激，他的思緒不由從案件轉移到這個人身上。魏忠成走後，他長時間在兩個焦點之間選擇，到底是先對付張華強，還是破案。但是，想來想去最終還是把一肚子氣咽了回去，因為種種跡象表明，對付張華強非但沒有勝算，也不是能速戰速決的，所以，他還是決定，把主要精力盯在林希望被害案上。

  李斌良下了決心之後，把陳青找到辦公室，關上門一番悄聲交談。

  談畢，陳青走出李斌良辦公室。這時已經過了下晚班的時間，他經過文書室時，卻發現室內的燈還亮著，謝蕊俏麗的身影伏在桌子上忙著裝訂文件。聽到腳步聲，她扭頭向門口看來，和陳青的眼睛碰到一起，現出罕有的熱情：「陳青，找李局長了？進屋坐一會兒嗎？」這是她第一次主動邀請，陳青當然不會錯過，立刻走進去。

  「謝蕊，過下班點兒了，還沒走？」

  「有一堆文件需要歸檔……這麼晚了，你又找李局幹什麼？」

  陳青想了一下：「不是我找李局，是李局找我。」

  謝蕊說：「有急事嗎？」

  「也不算是急事，要我注意搜集林希望被害案的線索。」

  「都過去這麼長時間了，還能上哪兒去搜集線索呀？」

  陳青盯著謝蕊說：「這個……我只跟你說，你不要泄露給別人。」

  謝蕊說：「你說吧！」

  陳青壓低聲音說：「李局認為，林希望被害，肯定和咱們公安局內部人有關係，所以，要下大力氣，從內部查線索……對，你認識林希望吧，好好想想，想起點兒什麼，一定報告李局長。」謝蕊說：「這……我要是知道什麼，早報告李局了。」謝蕊說完，又專心致志地裝訂起文件來。陳青還想說什麼，可是看她的樣子，打消了熱情，說了句：「謝蕊，我走了！」陳青試探著向外走去。讓他失望的是，謝蕊沒有挽留。

  吃過晚飯後，李斌良又把韓心臣找到自己的辦公室，同樣關上門，一番深入交談，韓心臣對李斌良的想法表示贊同，答應協助他開展工作，還說明天就動身。

  韓心臣離開後，屋子裡靜下來，李斌良的精力再次回到面臨的兩大矛盾上，他反覆審視了自己的決定，認為是正確的：全力盯住林希望的案子，別的能放都放一放，張華強的事也要放一放。

  可是，事情的發展不以他的意志為轉移，當天夜裡，他就改變了自己的決定。

  因為做出了決定，他夜裡睡得比較心安，睡得很香，甚至還做了個美夢，夢中，林希望的案子破了，抓到了兇手，可是，兇手被抓後卻不驚慌，在給他戴手銬的時候，他居然對李斌良說，他不能抓他，他有後台，他要給後台打個電話，李斌良不允許，可是忽然想起，萬一有來頭的人打電話來求情怎麼辦，就慌忙關了手機，手機關了，忽然又想到辦公室還有固定電話，也會被打進來，就決定把固定電話線拔掉。可是，拿起電話機，卻想不出應該從哪兒拔電話線，正在費心盡力地找著，電話鈴聲忽然響了起來……

  李斌良被驚醒了，好不容易才睜開眼睛，確認是真實的電話鈴聲，不是夢境。

  話筒中傳出的是一個急促的男聲：「李局長，帝豪盛世有賣淫嫖娼的。」

  帝豪盛世……

  李斌良腦海中迅速閃過這四個字，眼前浮現出帝豪盛世那氣派的大樓，絢麗的燈光，漂亮的服務小姐，還有自己進入的房間，房間裡的古澤安、武權、張華強……

  男聲說：「李局長，怎麼不說話？你害怕了？」

  「胡說，我害怕什麼？」

  李斌良嘴上這麼說，心裡卻真的感覺到顧慮重重，可是，這時候不容他表現猶豫：「你舉報的屬實嗎？」

  「當然屬實，現在你帶人去抓，一抓一個準兒。對，我點幾個房間，218、406、526，快帶人去吧，不然就晚了。對，你一定要親自指揮，別人不好使，你知道帝豪盛世是誰開的嗎？就是你身邊的人開的。」

  李斌良說：「你是說，張華強開的？」

  「你一查就知道了，快行動吧。你要不敢查，就別當這個局長了！」

  電話突然撂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