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誰也別想操縱我 1. 無法相信
2024-10-04 13:11:05
作者: 朱維堅
現場去過了,林希望的家去過了,該了解的似乎也都了解過了,果如魏忠成、霍未然等人所說,沒有任何線索。那麼,從哪兒突破,如何獲取線索呢?就在李斌良絞盡腦汁想不出辦法時,又一個麻煩找到了他的頭上。
這天,李斌良接到郁明的電話,告訴他,有個群眾上訪,非要見他不可。他見還是不見。並小聲告訴他,上訪人叫楚安,是個挺棘手的事情,他建議李斌良不要管。李斌良問,自己不管,楚安能善罷甘休嗎?郁明說夠嗆,如果他不想管,自己就儘量應付,實在不行再交給督察支隊,郁明停了一下又說,交到哪兒,最後還得交到李斌良的案頭。李斌良說那還說什麼,就讓他上來吧。
楚安隨著郁明走進來,四十歲年紀,臉上帶著一種潮紅,伴著一股酒氣走到辦公桌對面,坐到接待椅中。李斌良心裡有點兒煩,郁明怎麼沒說,這人是酒後上訪。郁明給楚安倒了杯水,拍拍他的肩膀說:「楚安,有話慢慢說,別激動,李局長工作忙,講清楚就走,李局長會認真對待的。」然後走出去。
可是,楚安開口話就難聽:「真是閻王爺好見,小鬼難當啊,見公安局局長一面,趕上見玉皇大帝了。」從口氣上,李斌良感覺此人不是善類,有些反感,他控制著脾氣對楚安說,有話好好說,自己還有別的事。意思是讓他快說快走。楚安一聽:「嘿,我還以為新來的局長有啥新氣象,原來,對百姓是這種態度!李局長,你先說,我的問題你能不能解決,要是不能解決我也不白在你這兒浪費時間了,我上省公安廳,上公安部上訪,就說碧山市公安局局長說了,他解決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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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斌良心頭閃過一個字眼:刁民。可是嘴裡卻說:「你這是什麼態度啊,什麼事都沒跟我說,就問我能不能解決,我怎麼回答?如果你真的有理,而且屬於涉法案件,是我的職權範圍的,我肯定管。」楚天說:「真的?李局長,你說話可要算數。」
「當然算數,不過,你的事情要符合我剛才說的幾點。一、涉法案件,二、你有理,三、我的職權範圍。」
「好好,我現在就說,正好符合你說的這三條。這麼說吧,搶劫你管吧?」
搶劫?這是刑事案件,怎麼能不管?可是……
「你被搶劫了?」
「是啊,而且是光天化日之下。」
「那好,你說,你什麼被搶劫了?」
「幾間房子,一片地。」
這……房子和地被人搶劫了?
「李局長,你容我慢慢說,是這樣,我在二道街有塊地,那是我家過去的一片老房子,前些年,我家在那兒養過兔子,賣肉賺錢,後來不賺錢,我就不養了,借給人家堆木材。可是,光天化日之下,就被人家把房子給推了,占了,蓋起了門市房,出租,一年幾十萬,我到哪兒告也沒人管。你說,你怎麼管吧?」
李斌良覺得這話缺乏真實性。這些年,他也接觸過上訪告狀的,也包括刑事案件、治安案件報案的,為了取得公安機關的重視,往往誇大其詞,有的甚至和事實嚴重不符。他覺得,楚安可能是這樣一種情況。
楚安看出了李斌良的心思:「不相信是不是?瞧,這是我家那片房場的證件,三證俱全,你看看,看看!」楚天拿出了幾個證,放到李斌良面前,李斌良拿起看了看,有老式的土地使用證、房產證等,最起碼從表面上看,是真實可信的。
李斌良問:「那你再說說,既然是你家的房場,又是怎麼被別人搶去的?」楚天大聲說:「我不是說了嗎?光天化日之下,就把我的房框子推了,堆放的木材也推了,然後就打地基,蓋房,出租。」李斌良問:「沒有別的原因?就這麼簡單?」楚天答道:「就這麼簡單……對,事前他們找過我兩回,說我的房場在那閒著也閒著,借給他們用用。我不借,他們就不再跟我商量,開來鏟車,就把我的房場推了,占了。你不信,跟我去現場看看。」
李斌良真不信,他覺得,任何人聽了也不會信,這種事怎麼會發生呢,太不合邏輯不合常理了,這裡邊一定有說道。他想了想又問:「他們推你的房場時,你在場沒有?你沒阻攔嗎?」楚天說:「在場啊,也阻攔了,可是攔不住,他們上來二話不說,就是一頓胖打,對,還打折兩根肋骨呢!」
「你當時報案了嗎?」
「報了,你們公安局不管。」
「你報給哪個單位了?」
「先報派出所,派出所推,再報分局,分局讓我等,再報到市公安局,你們那個張局長讓我滾,不許再找他,要是再找,就把我拘起來。」
李斌良注意起來,楚安說的張局是張華強。如果是張華強涉及這個案子,還真得注意,楚安的話太不合邏輯和常理,可能是張華強認為他胡攪蠻纏才這麼說的。楚安看出李斌良的心思,急了,從懷中拿出一個U盤:「李局,你不信是不是?瞧,你插電腦上,看看就明白了。」
李斌良把U盤插入電腦,打開一個視頻,屏幕上不一會兒就呈現出畫面,那是一排臨街房,一個領導幹部模樣的人在對身旁擁簇的下屬及圍觀者說著什麼。播音員的聲音:「市委副書記、市長聶銳同志親自接待了上訪人,併到現場辦公,當場表態……」響起聶銳的同期聲:「這是嚴重的違法犯罪行為,必須解決,國土、建設、公安等有關部門,要在一周內拿出解決方案,特別是市公安局,要對打人者追究法律責任。」圍觀的群眾響起熱烈的掌聲。視頻結束。
楚天說:「看著了吧,我沒說謊吧?對,這是碧山電視台播的新聞,我錄下來作為證據的。」
「這是對你房場的表態?既然市長都表態了,怎麼還沒解決呢?」
「你問我我問誰去呀?這個講話快一年了,房場他們照樣占著,我照樣白挨打,打人的照樣沒事。」
怎麼可能?市長公開表態,電視新聞也播了,居然到現在沒有解決,可真是奇了怪了。李斌良問:「市長講話後,你找過公安局嗎?」楚天說:「找過,你們公安局說這是經濟糾紛,讓我去找法院。可是法院說了,我證件完備,事實清楚,是我的財物被他人強行占有了,這屬於犯罪行為,不必通過法院,應由公安局直接處理。這就好像我的手機被人搶走一樣,根本不用打官司,警察就該處理一樣。」
對呀,就是該公安局處理。
「可是,我找公安局,你們連傷情鑑定都不給我做,還說我把人家也打傷了,我要再告狀,就連我一塊兒抓。你說說,他們一幫人打我,我能不抓撓幾下嗎?這就成我也把人打傷了?就算我把人打傷了,可他們把我打成啥樣,我把他們打成啥樣,也得鑑定吧?再說了,是他們搶我的房場在先,我是為了保衛我的財產,你們公安局怎麼這種態度呢?」
李斌良的心又咚咚跳起來,他努力控制著自己:「可是,他們這麼幹,總要找點兒藉口吧?」
「藉口?沒有,最初說我欠他的錢,用房場頂,可是,既沒欠條又沒證人,後來就啥也不說,直接就開始建房出租,我只要出現在現場,他的手下就對我大打出手。」
李斌良讓楚安稍等一下,走出辦公室,走進郁明辦公室。郁明正在地上踱步,好像知道李斌良要來找他,李斌良一進來,他就抬起臉,現出詢問的目光。李斌良問:「楚安反映的問題是不是屬實。」郁明想了想,點點頭。
屬實?真的屬實?楚安說的一切都是真的?郁明點點頭,但是小聲說:「李局,你得好好考慮考慮。對,我建議你先見見聶市長,聽聽他的說法。」
李斌良回到辦公室,鄭重地對楚安表態:自己馬上進行調查,如果事實確如其反映的那樣,自己一定解決。想不到,楚安聽了這話突然態度大變,手捂著眼睛抽泣起來,先是道歉說自己態度不好,對不起他,自己來之前,以為他也會推脫、扯皮,心裡有火,所以才喝了點兒酒。沒想他會這樣,自己太感謝了。甚至要下跪,好不容易才被李斌良攔住。可是,當楚安走出辦公室門口後,突然又轉回來:「李局長,我還沒跟你說,搶我房場的是馬剛。」
馬剛,怎麼有幾分熟悉。難道?李斌良想起上任那天遭遇的蹭車事件,那是兄弟倆,對,一個叫馬鐵,一個叫馬剛。怒火從心頭升起。李斌良大聲說:「不管他是誰,只要你反映的屬實,我就管!」這時,他更覺得,楚安反映的都是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