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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4 12:59:17 作者: 朱維堅

  進入程玉芳辦公室不大一會兒,幾個高三的班主任陸續進來了,可能是死者面部嚴重變形的緣故,幾個班主任都認不出,有的還說不一定是本校的學生,最後,才有一個遲到的女老師在反覆看了照片後說,好像有點印象,但是又想不起名字,經過啟發,她才不確定地說,好像從前給她上過課,不過,按時間算,她應該早就畢業了。一說出這話,她忽然想起來了:「如果她還在我們學校,應該是重讀生,問問補習班的老師和學生吧!」

  

  補習班。

  李斌良對這個名詞並不陌生,這些年,補習班是個普遍的現象,在任何一個高中都有。就讀的學生多是往屆高考因為分數低沒有錄取的,也有少數雖然考上了大學,但是不理想,又留下來重讀的。同樣,人所共知,補習班是收費的,而且收費很高,多的一年上萬,少的也三千五千,而這筆錢一般是不入帳的,因此,它就成了學校的一項重要收入,可是,這對重讀生的壓力很大,窮孩子根本就重讀不起。不過,學校為了提高補習班的吸引力,一般都派教學能力比較強的教師任教,而補習班的學生們高考成績一般也比較好,給學校增添了榮譽。

  程玉芳告訴李斌良,本校有兩個補習班,並立刻派一個老師去找兩個補習班的班主任。過了一會兒,兩個班主任來了一個,她看過照片後,搖頭說認不准,有可能是補習二班的,可是,那個找人的老師說:「鍾老師在上課,他說,下課後再來!」

  程玉芳戚了戚眉:「李老弟,那就等等吧!」

  李斌良:「這……還有多長時間下課?」

  程玉芳看看牆上的鐘:「剛上課不久!」

  李斌良:「程校長,這是命案……」

  苗雨站起來:「這樣吧,我和任鐵柱去找他!」

  李斌良看著程玉芳,程玉芳有點為難地:「這個人脾氣有點怪,你們……」

  苗雨:「協助公安機關破案是每個公民的義務,我們這就去,請問怎麼走?」

  程玉芳:「這……好吧。黃老師,你帶二位同志去吧!」

  苗雨和任鐵柱隨黃老師向外走去,李斌良站起來欲同行,被程玉芳拉住:「幹什麼,老弟,這種調查還用你親自參加嗎,你這是不信任下屬。讓他們去吧,咱們姐弟難得湊到一起,扯一扯……對了,午間就別走了,吃頓工作餐!」

  李斌良急忙地:「別別,我們有規定,嚴禁在工作時間飲酒,再說了,案子正忙著,我哪有心思吃飯……」

  李斌良好歹把午飯推辭了,可是,卻只能讓苗雨和任鐵柱去見補習二班的班主任,自己坐下來,這時,他才顧得上打量一下程玉芳的辦公室。

  辦公室很大,比自己辦公室要大很多,也比自己的辦公室有氣派,只是好像過分了一些,頭上的天棚做出非常藝術的造型,還鑲鉗著樣式新穎的燈具,一張碩大的老闆台,把坐在後邊的人襯托得格外氣派威嚴,老闆台上,還擺放著一台款式新穎的手提電腦,不過,最吸引李斌良目光的,是牆角一台起碼超過五十英寸的大屏幕背投彩電,彩電還打著,但是沒有聲音,上邊呈現的是一道長長的走廊,一邊是窗子,另一邊是一個個緊緊關著的門,門上邊還有標牌。李斌良注意了一下,標牌上寫的是高几某班,才明白這是台監控器。

  對他詢問,程玉芳得意地說:「對,這麼大的學校,我不看著點行嗎?對了,我可以調到任何一道走廊和教室!」

  程玉芳說著,炫耀地用遙控器調換著監控鏡頭,一會是另一道走廊,一會兒是正在上課的學生,邊調還邊說著:「開學以來,有幾個高一的小子下課總大吵大嚷的,我要親自抓住他們,非把他們收拾老實不可!」

  李斌良有點不解,下課大吵大嚷怎麼了,非要抓住收拾不可,還有,這種作法有沒有侵犯人權之嫌,作為一校之長這麼幹,不成間諜了嗎……

  當然,這些話只能藏到心裡,不能說出來。

  李斌良坐在校長室內,沒話找話地和程玉芳閒扯,把話題扯到今年的高考上,提起今年該校高考成績如何突出,表示對程玉芳的敬佩,程玉芳卻缺乏興趣地:「李老弟,和你破那些大案比起來,大姐這點成績算什麼,還是說你吧,怎麼樣,大家都說公安局長是你的,有把握嗎?這年頭,你可得活泛點,不能幹等著……對了,聽說你挺清廉的,有活動經費嗎?需要的話就吱聲,大姐贊助你點……」

  這……

  李斌良聽得心裡很不舒服。這些年,官場成了商場,在提拔重用的背後,總會響著鈔票的聲音,這幾乎是公開的秘密,而且,人們已經接受了這種現實,有的地方甚至把這種現象說成什麼「新政治經濟學」,也就是先花錢買官,再以權撈錢,然後再買更大的官,還有的說得更有意思,叫「先買票,後上車」。可是,李斌良一直不完全相信,或者說,他自身的經歷使他產生一種幻想,他覺得,儘管花錢買官的現象普遍存在,可是,如果你真的工作成績突出,也會有領導賞識的。就說自己吧,從一個普通民警提拔到刑偵副局長,不就沒有花錢嗎?當然,這也和自己的特殊經歷有關,破了影響那麼大的案件,還救了縣委書記劉新峰的命……可是,現在,要提公安局長了,這是副處級,要由地委研究決定,劉新峰只有建議權,沒有決定權,你還有把握嗎?

  沒有,一點都沒有,他只有希望,一種很渺茫、又很現實的希望。

  李斌良又把話題轉到程玉芳身上:「程校長,照你這麼說,你當這個校長一定沒少花錢哪,花了多少?」

  程玉芳一愣,馬上就反應過來,親昵地打了李斌良肩頭一掌:「死老弟,怎麼跟大姐開這個玩笑,對,錢沒少送,人也沒少找,要不,能讓我當這個江泉最高學府的校長嗎……哎,老弟,咱們不說這個了,還說你吧,你這位女警官真不錯呀,多漂亮,你們什麼時候辦事啊,對了,早拿下了吧!」

  這話哪像個校長說出來的,還是女校長?李斌良渾身發熱,不知說什麼才好,急忙又轉了話題:「哎,程校長,你把監控調到補習班去,苗雨他們怎麼還沒回來!」

  程玉芳抄起遙控器,電視屏幕很快顯示出另一條走廊,果然看到苗雨、任鐵柱的身影在一個教室門外,二人在和一個男老師說什麼,雖然聽不到聲音,可是,從身姿和手勢上看,好像在爭論什麼。李斌良奇怪起來,問程玉芳能不能把鏡頭拉近些。程玉芳調了調,這回可以看清他們的表情了,果然是在爭執,只見那個男老師發怒地往後推了推苗雨和任鐵柱,進了教室,並把門關上,苗雨一副憤怒的樣子要上前開門,被任鐵柱拉住。

  怎麼了……

  李斌良著急地站起來:「程校長,我得去看一看!」

  程玉芳:「這……好吧,我陪你去……咳,鍾老師這人,哪兒都好,就是個性太強!」

  在通向補習二班的一路上,李斌良在走廊里看到好多監控探頭,像一隻隻眼睛似地迎著自己,想著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可能正被某人在電視屏幕上注視著,李斌良感到很不舒服。正走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迎面而來,正是苗雨和任鐵柱,二人都是一副悻悻的表情。李斌良迎住他們,問怎麼回事,苗雨氣惱地:「別說了,這個鐘老師一點也不配合,黃老師把他叫了出來,我對他做了自我介紹,說有案件需要他配合調查,誰知他說,『對不起,我正在講課,等我下課再說吧』,然後就走回教室把門關上了,我再敲門,他卻惱了,還訓斥我們說,不要以為警察就了不起,他的工作同樣重要,同樣需要尊重等等,然後就又進教室了,我想跟他吵,又擔心影響不好,只好回來了!」

  李斌良已經從屏幕上看到了這個情景。

  沒等李斌良詢問,程玉芳就說:「真對不起,鍾老師就這樣,他上課的時候,誰也不能打擾。不過,他教學能力很強,工作也特別負責,你們要有意見就對我說吧,都是我平時慣的。可是,一個老師,課教得好,工作負責,脾氣怪一點又算什麼呢?對,李老弟,你手下如果有這樣的警察,脾氣怪,可是能破案,你還能要求他別的嗎?」

  別說,程玉芳還真有用人之能,怪不得當校長。可是,既然這個老師這種性情,他校長來能頂用嗎……

  李斌良就帶著這樣的想法來到補習二班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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