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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4 12:55:46
作者: 朱維堅
林平安妻子低聲抽泣著,好一會兒平靜不下來。對李斌良的詢問,她垂淚說:「不幹這個還能幹什麼?現在,正式職工都下崗,幹部都精簡,我還能幹什麼?靠麻紡廠給那點撫恤金,連我們娘兒倆吃飯都不夠。我要活著,還要養孩子,將來還要供她上學,沒有錢能行嗎?想來想去,只有走這條道兒了。這年頭,笑貧不笑娼,人只要有錢,說話就氣粗,別人也就高看你一眼,沒人管你錢是咋來的……我也不想長干,長干也幹不了,人也三十多了,全靠化妝、光線暗遮著……要是能堅持兩年,怎麼也能掙個幾萬,夠我們娘兒倆活著和孩子上學就行了……到那時,再想辦法干點別的,有了本錢,開個小賣店什麼的……你別笑話我,這是逼的,沒辦法呀。不信你打聽一下從前認識我的人,看我是不是不要臉的人?剛來那會兒,我還害羞,可後來我看見,什麼人都往這地方來,還有不少當官的,什麼局長、書記的,聽梅娣講,她還讓市領導睡過呢,而且花樣可多了……他們都不嫌丟人,我是為了活著,為了給孩子掙錢,有什麼丟人的呢……」
李斌良被林平安妻子的話吸引住了:「等一等,你說還有市領導來?哪兒的市領導?是誰?」
「當然是咱們市的領導。」林平安妻子說著又搖搖頭:「可到底是誰我就不知道了。我也不打聽,他活他的,咱活咱的,掙錢要緊,問這有啥用?對了,你到這裡幹什麼來了?是洗澡嗎?在哪兒洗不好,花這冤大頭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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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斌良問:「洗一次多少錢?」
林平安妻子說:「光洗澡倒不貴,有個三十五十就夠了,可到這兒來哪有光洗澡的,這按摩一次就得百八十的,要是再加時,推油,就得二百多,要是干那種事,就看咋講了,沒個准價兒……對了,你不是為洗澡來的吧?」
李斌良點點頭:「我來調查點事,你千萬不要說出我的身份。」
林平安妻子點頭答應,又問是什麼事。李斌良想了想,覺得對她說無妨,也許能從她嘴裡知道點什麼。就把情況簡單對她說了,問她:「你們這裡有個叫黃秀秀的女人嗎?」
林平安妻子搖了搖頭:「不知道,我們這裡的女人也分成幾等,像我這樣年紀大些的,屬於低檔的,比我年輕點的,算中檔,那種既年輕又漂亮的,算高檔。你沒聽說過嗎?我們這裡像紅樓夢裡的大觀園一樣,有什麼「瀟湘館」、「怡紅院」、「蘅蕪院」。「瀟湘館」是最高檔的,那裡的姐妹都是有點文化的,像梅娣那樣。中檔的比我強點……對了,高檔的在四樓客房,專陪有錢有勢的人,掙的比我們多得多。而且,各個檔次之間一般不來往,也多不認識。像四樓的幾個,我都叫不上名來,也沒跟她們說過話,只認識那個梅娣。她在這裡長得最漂亮,還有文化,聽說還上過大學,她在這裡也最受寵,在這幢大樓里可以自由出入。有些事,我就是聽她說的!」
李斌良想了想問:「那麼,我能見見她嗎?」
林平安妻子想了想:「這……倒也不是不行,只要她有空,沒陪別的客人,有錢可掙,她能來。再說,她和我挺好,有些私房話兒不跟別人說跟我說……不過她可貴呀,你花得起錢嗎?她可不像我們,每次二百三百就打發了!」
李斌良想起身上帶的兩千元錢,底氣不足地問:「她到底什麼價,我只找她陪一會兒,不干別的,得多少錢呢?」
林平安妻子回答:「那我說不準。不過梅娣跟我說過,有個當官的只摟了她一會兒,想干那事沒幹成,還給了一千呢!」
這使李斌良心裡有了底,自己帶了兩千元,就算洗澡花去一百元,給林平安妻子三百元,還剩一千六百元,怎麼也夠了。就對林平安妻子說:「我的錢還夠,麻煩你把她給我找來!」
林平安妻子離開床:「好吧,不過……你的錢要是不夠,我這份兒就不要了!」
李斌良:「不,夠,你的錢該給還得給,不然別人要起疑心的。」
林平安妻子答應著要往外走,半路上又停住腳步:「碰見你正巧問一問,俺家平安那案子辦得怎麼樣了?能不能破了?」
李斌良回答:「現在還沒破,不過你放心,我一定要破了它,可以告訴你,今天我到這裡來,也和這起案子有關!」
林平安妻子又要落淚:「那太感謝你了。我是看出來了,你是好人,不但長得像平安,為人也像,都是好人!」
李斌良勸慰道:「別傷心,把眼淚擦一擦,別讓人看出來……對了,你也再好好想一想,林平安生前到底有沒有仇人,到底跟誰結過怨,好好想一想,想起來一定告訴我!」
林平安妻子答應著向外走去。
一會兒,門外有輕快的腳步聲和年輕女子輕輕的笑聲,接著門開了,一個女人走進來。李斌良坐在床上,注意地觀察著。
雖然光線暗,但仍可看出這個女子身材苗條娟秀,從身段上看,也就二十歲左右,人也確實很漂亮,臉如滿月,明眸皓齒,只化了淡淡的妝,額前有一綹頭髮染成了棕色,除了過薄過露的衣著外,看不出是風塵女子。一顰一笑間,還透出一股清純之氣,無怪乎成為這裡最高檔的尤物。她的名字叫什麼來的?對,梅娣。
梅娣對李斌良嫣然一笑:「你好,歡迎您來到紅樓休閒娛樂中心,請問您需要什麼樣的服務?」
李斌良反問:「你叫梅娣?」
梅娣:「先生為什麼要問我的名字?」
李斌良腦瓜忽然開了竅,半開玩笑地脫口而出:「我是慕名而來!」
梅娣又是一笑:「先生過獎了。我們是『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有何名可慕?還請直言需要我提供何種服務吧。是精神上的,還是肉體上的,無論是前者還是後者,我都提供,而且包君滿意,只要君懷中有黃白之物!」
李斌良一時愣住,想不到,在這裡居然遇到這樣的人物,看來,真的具有一定的文化修養呢,難怪是瀟湘館的。可這樣的人怎麼來幹這種事,這……他忍不住問:「你……你怎麼……從事這種職業?」
梅娣:「我為什麼不能從事這種職業?世上總是先有買後有賣,只要賣有所值,為什麼不可?現在是市場經濟,什麼不可以賣?當官的賣權,法官們賣法,我沒有這些東西,只有這清白女兒身,只好賣她……」
梅娣聲音忽然顫抖起來,說不下去了。這出乎李斌良的意料,也動了感情,急忙又告誡自己:要冷靜,她可能是作戲……
梅娣拭了一下眼淚又笑了,這含淚的笑使她更顯得格外動人。她嘆口氣對李斌良道:「剛才趙姐找我,說有個先生要找個高檔次的,特別是要找有文化的,還說她認識你,說你是個好人。我就動了好奇心,辭退了一個客人,到你這裡來了……看人哪,就是憑感覺,趙姐說你是好人,我一見你也覺得和別人不一樣。說吧,你到底需要什麼樣的服務?要不,咱們上床……」
梅娣說著要脫衣服。李斌良急忙攔住:「不不,別這樣,其實,我是第一次到這地方來,一開始就是想洗洗澡,後來想看看裡邊到底怎麼回事……這樣吧,你陪我嘮一會兒嗑,我照樣付錢,可以嗎?」
梅娣一笑:「只要付錢,幹什麼都行,別說嘮嗑,這實在太簡單了。看你人老實,我可以打折。談吧,嘮什麼?你是文人墨客?那咱就談談唐詩宋詞怎麼樣?」
李斌良:「不不,我只想問問,像你這樣的女子,怎麼會幹這種事,到社會上找個正經工作干不行嗎?對了,聽說你考上了大學,為什麼不去念,倒來幹這種事呢?我對這很感興趣,請你一定告訴我!」
梅娣忽然沉默了,繼而臉上露出一股怒氣,忽地站起來:「對不起,這不是我的服務項目,請您找別人吧,我走了,還有別的客人要接待呢!」
李斌良急忙把她攔住:「不,不要走,等一等,不談這個也可以,我們談點別的……」
李斌良拉住了梅娣的胳膊,梅娣轉過頭來,淚水已經從眼裡流出來,止也止不住。這時,她臉上那種戲謔的表情完全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