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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4 12:45:23 作者: 映川

  何書秀早上起來感覺滿嘴腥氣,唆唆牙,左右最靠里的兩顆大牙同時造反,腫了。這兩顆牙早就有問題,他一直沒空上醫院看。他摸黑起身,用鹽水漱漱牙,穿好衣服,出門騎上摩托車直奔五里亭菜場。

  他挑了幾大包雞翅雞腿,稱了幾斤牛肉和豬肉,羊肉價格貴,他沒買,昨晚損失了好幾百塊,他肉痛,一晚沒睡好,想了個歪點子,用豬肉替羊肉一陣子,等把虧損彌補過來再走正軌。要把豬肉弄得跟羊肉一樣對何書秀來說不是難事,他老早以前做過試驗,用羊油把豬肉醃上幾小時,那味滲進去後烤出來的豬肉就有「羊味」,豬肉口感稍微硬點,加點嫩肉粉能對付過去。以前他也動過心思,只是下不了決心將這種手段用到生意上,現在他也是受害者,有理直氣壯的理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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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賣草藥的小伙子對他喊,「老闆,你是開飯店的吧,買點草藥熬涼茶吧,涼茶本小利大。」何書秀聽這主意不錯,吃燒烤的就怕上火,涼茶應該不愁賣。他挑了幾把魚腥草、金錢草和野菊花。

  何書秀回到家把一些細活弄完,剩下的交待給馬冬梅。他和石梅約好了,石梅等會帶著他去找那個洗車行的小流氓。

  洗車行很大,停了不少車子,穿著藍色工作服的小伙子也有好幾個。石梅帶著何書秀轉了一圈,看到一人拿著吸塵器給車座吸塵,正是那傢伙。石梅不敢上前,說是怕那人以後找她麻煩,讓何書秀自己上前交涉。何書秀早等不急了,三兩步上前拽住那人的衣領。小伙子看清是何書秀,臉刷白,曉得東窗事發,不等何書秀髮話舉起雙手作投降狀,「大哥,昨天晚上不關我的事啊,是陳林過生日,他說要請大家客的,跑單也是他的主意。」

  何書秀說,「我不管是誰請客買單,你有份得吃就交錢。」

  小伙子左掏右掏,掏出十來塊錢遞給何書秀說,「大哥我身上就這麼多錢了,錢全給你了,等會中午飯都沒得吃了。」

  「你還用吃午飯?昨晚吃那麼一大堆東西,應該沒消化完吧?我找你領導去!」

  「大哥,求你了,讓別人聽見,我飯碗就丟了,現在找工不容易啊,是陳林說要請我們吃飯我才去的。」

  何書秀說,「你告訴我陳林住在什麼地方?」

  小伙子說,「我就去過一次他住的地方,好像是在秀廂城中村的出租房,住一樓。」

  何書秀說,「如果我找不到他我還要來找你。」

  何書秀找到秀廂城中村,稍微一打聽,就有人把陳林的住處指出來了。看來這小流氓混得不怎麼樣,房間在潮又濕的一樓不說,還七里八拐的拐到最裡頭最見不到光的那一間。何書秀敲了好半天門不見有人應聲,趴到窗戶上往裡看,床上分明躺著一人,他氣頂胸,一腳把門踹開,嚷著「陳林,你給我滾出來!」衝到床邊人他愣住了。床上躺著的人是陳林不錯,那臉皺成一團,額上是大滴的汗,手捂著肚子,微弱地喊著「疼,疼死我了。」

  何書秀定定神說,「少裝,裝死也沒有用,把錢拿出來,我還沒碰上過吃東西不給錢的,你以為你是城管啊。」他推了陳林一把。

  陳林哎喲叫喚一聲,「大哥,救命啊,我恐怕是闌尾炎發作了,求你趕快送我上醫院吧,痛死了。」陳林死死扣住何書秀的手不放。何書秀這下知道這傢伙不是裝的了,肚子裡雖把陳林的祖宗操遍了,還是把人從床上扛起來,衝出門叫車。

  陳林闌尾穿孔,送到醫院一確診就上了手術台。何書秀心不甘情不願地當了活雷鋒,愣是把身上的錢全部掏出來,還跑到外邊的銀行透支了兩千塊錢做住院押金。這張信用卡他用了三年,從來沒敢透支過,現在為一個吃白食吃撐闌尾炎發作的小流氓透支了。何書秀肚子裡憋的氣真不知道找誰發。

  陳林下午麻藥過後醒過來,睜開眼看到的第一人是馬冬梅。馬冬梅繃著一張臉,冷若冰霜。可在陳林眼裡,她比他親媽還要親。早些時候何書秀像家屬一樣在門口等著陳林出手術室,越想越窩火,我憑什麼啊,我有什麼義務,我是他爹還是他兒?想著就回了家,回家坐不住,讓馬冬梅去看陳林,說那流氓醒來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讓他寫借條。

  馬冬梅看陳林醒了,遞了一支筆和一張紙到陳林的手上說,「我哥幫你交了2600塊的押金,再加上昨天晚上你請客吃掉了460,一共欠了我們3020,你把欠條寫好。」

  陳林接過紙筆,掙扎著坐起來,傷口扯動,痛得叫喚。馬冬梅看不過去,把身上挎的小包取下來墊到陳林手底下說,「你躺著寫吧。」陳林問了何書秀的名字,歪歪扭扭地把欠條寫了。

  馬冬梅把欠條收好說,「我走了,你趕緊把錢還給我哥,我哥家裡也不寬裕,到處等錢用。」

  陳林說,「我可不可以托你一件事?」

  馬冬梅說,「什麼事?」

  陳林把一串鑰匙遞給馬冬梅說,「我房子的抽屜里有十幾張票,你去取了讓你哥到江南劇場去賣,得的錢先還你們,不夠我再湊。」馬冬梅懷疑地瞪了陳林一眼,接過鑰匙,轉身出病房。

  馬冬梅趕回家把借條交給表哥,把陳林的話也轉告了。何書秀說,「什麼票能抵得了幾千塊?我明天倒要去拿來看看。」

  兩人推車出去擺攤。石梅看見他們奔過來問找到那個傢伙沒有。馬冬梅說,「找到了,打了借條。」石梅說,「打借條有什麼用?這種光棍流氓拔腿走人,有借條你們又能上哪裡討?」馬冬梅說,「不怕,他闌尾炎開刀住院了,跑不了。」石梅說,「報應呢。」

  何書秀被狠咬了這麼一口,看見眼生的,衣著言行不正的客人,丟給馬冬梅一個眼神,讓她先收了錢再配料。幾個小年青仔被要求先收錢再下單,不高興了,罵罵咧咧,「怕我們不給錢是不是?沒見過那家沒吃先收錢的,不在這吃了。」

  何書秀趕緊迎上去,陪著笑說,「對不起,對不起,我們以前也沒有提前收錢的,可昨天讓人跑了單,怕了,我們小本生意賠不起,你們包涵。」

  那幾個說,「你的意思是我們像跑單的?!」

  何書秀說,「我不是這個意思,來,坐,坐,要什麼我馬上給你們上,大家包涵,免費送一壺金銀花茶,下下火。」那幾個人嘟嘟囔囔,似乎是很不情願地重新落了座。

  有一桌是熟客,嚷嚷道,「何老闆呀,這羊肉吃起來和以前好像不太一樣啊?」何書秀嚇了一跳,當然不一樣,今天用的是豬肉充羊肉。他說,「你是不是烤老了,我幫你烤幾串。」

  何書秀烤了幾串過去,那人仍然說,「還是不太對,我看這羊肉沒買好。」同桌的也附合,「是比不上以前肉鮮嫩。」何書秀說,「不好意思,可能買到老母羊肉了,偶爾我也會走眼的,你們包涵,給你們送一壺魚腥草菊花茶,降降火氣。」

  這一晚上涼茶基本上沒賣,都是送的。有人說肉好像比以前切得薄了,他送一壺;再有人說這菜份量少了,他也送一壺。其實這些牢騷平時也有人發,今天何書秀是做賊心虛,心重了。涼茶本錢雖然不大,可他熬了一天,心血也是滿溢的,全白搭了。

  收攤的時候,何書秀說,「馬冬梅啊,哥這輩子看來是窮命了,面子薄,心腸不狠,掛羊頭賣豬肉,缺斤少兩的事通通幹不了,認命吧。」馬冬梅說,「哥心腸好,老天爺會開眼的。」何書秀說,「這個月可能開不了工錢給你,下個月再補好吧?」馬冬梅說,「我還有錢,你不用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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