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10-04 12:44:24 作者: 映川

  薛紅陽給蔣進發塞了一些錢說,你的病莊禾已經和我說了,這幾天你倆到附近的風景點轉轉,我安排你住院的事,腎結石不是大問題,能治。

  蔣進發推託了一下把錢接過來說,看來我這一趟是來對了,莊禾能有你這樣的一個朋友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

  蔣進發高高興興帶莊禾上街,逛公園,看電影,每天早出晚歸。

  徐成發現自從莊禾夫婦來以後,薛紅陽整個人處於亢奮狀態,除在生活水準上凡事誇大不說,還變勤快了。下班回來她只惦記一件事,就是做飯菜招待客人,每天想方設法變花樣,不弄重複的菜。有一晚上只顧做菜,忘了做飯,菜都上桌了薛紅陽才想起來,她面紅耳赤婆婆媽媽拽上所有人到外面飯店大吃了一頓。為了還房貸,薛紅陽平時挺省,可一晚上花幾百塊的飯錢,她眼皮不眨一下。

  薛紅陽還帶莊禾去補牙,上美容院做雷射換膚。薛紅陽還變成購物狂,她給莊禾買了一大堆東西,戒指,項鍊、皮鞋皮包,比給自己花錢大方十倍。

  徐成心裡有怨氣,他的不滿有一部分來自於薛紅陽對他的冷落。晚上不在一張床上睡,白天也沒什麼單獨相處的機會。徐成跟薛紅陽說,紅陽,你對莊禾比對你媽還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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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紅陽的脾氣好像也變壞了,豎起眉毛說,關你什麼事,一邊去。

  徐成不喜歡薛紅陽的態度,十來年不見又怎麼樣,她是你親媽還是親姐?徐成說,怎麼不關我的事呢,我們的房子是摸獎摸來的嗎,我們結婚了嗎?你在朋友面前充大頭,虛榮得可笑,我以前怎麼就沒發現你有這個毛病?

  薛紅陽說,去你媽的,你才充大頭,你才虛榮!

  徐成快暈過去了,薛紅陽,你竟然說粗口!

  薛紅陽不讓徐成繼續說下去,把他推出臥室。

  徐成怒氣沖沖地走進書房,砰地把門關得地動山搖。

  過一會薛紅陽來敲門,徐成把門打開,薛紅陽眼圈紅紅地站在門口說,徐成,你是不是煩我了?我們可不可以不吵架,不鬧彆扭,否則以後我會後悔,你也會後悔的。

  徐成皺著眉頭看著這個女人,每次她說類似的話時他都會覺得心疼,心軟,他伸手把女人攬進懷裡。

  蔣進發一個星期後住進醫院,住的不是治腎結石的泌尿科,而是薛紅陽在的腫瘤科。薛紅陽說,住哪個科室問題不大,只要把病治好就行。

  蔣進發在醫院裡住單人房,吃好,住好,心情也很好。莊禾不來陪他也無所謂。

  薛紅陽跟莊禾說,我基本上安排好了,過幾天我會親自給蔣進發動手術。

  莊禾沉默了,薛紅陽的話里有豐富的內容,但她不問,不管過程如何,她只要結果,這是過了十二年好日子的薛紅陽應該還給她的。

  有一天,一個老師臨時和徐成調課,徐成回家打開房門,看到薛紅陽站在陽台上,他奇怪薛紅陽怎麼這個時候會在家裡,叫了一聲紅陽,那人回過頭來卻不是薛紅陽,而是穿了薛紅陽衣服的莊禾,臉上還畫了濃艷的妝。徐成嚇了一跳,站著不動了。莊禾昂首挺胸,態度從容,從陽台穿過客廳,進臥室把門關上。的的篤篤的腳步聲還提醒了徐成她腳上穿的也是薛紅陽的鞋子。等莊禾再從臥室里出來的時候,已經換上自己的衣服。

  徐成知道薛紅陽給莊禾買了很多衣服和飾品,不知道她為什麼還要穿薛紅陽的衣服。薛紅陽比莊禾高大,那些衣服穿在莊禾身上斜膀歪肩的,很滑稽。徐成覺得這女人有些古怪,他本來就納悶這麼些年從來沒聽薛紅陽提起這個人,這人憑空冒出來,薛紅陽偏偏對她好得不得了,那態度感覺離諂媚不遠了。

  晚上,薛紅陽摸到書房來,鑽進徐成的被子,徐成樂滋滋抱著薛紅陽要親熱。薛紅陽緊急叫停說,徐成,我有一件事要和你商量,你保管的那本存摺,先讓我用用。

  徐成警惕了,幹什麼?

  我聽莊禾說平平手指頭很長,我想應該培養她彈鋼琴。

  徐成跳起來說,還要給他們買鋼琴?

  最後花這一筆,我保證。

  那錢是來交房子按揭的。

  先拿出來嘛,過一陣我估計會有一筆獎金拿。

  不行,這事你怎麼說也不行。如果他們生活困難你救濟一些我沒意見,可你瞧瞧你買了些什麼,戒指頂鏈,現在還要買鋼琴,這些都是奢侈品。你明明是自找苦吃,你為什麼要把自己的日子說得好麼滋潤,這不是助長別人對你的期待嗎?這個爛攤子你自己去收拾,錢我是不給的。

  薛紅陽說,你真不給?

  徐成說,不給。

  薛紅陽揭開被子就要下床。徐成拉住薛紅陽的手說,為了一個外人你要跟我翻臉,我真懷疑你是不欠她什麼?

  我就是欠她的,沒有她,我沒有今天,我不會遇見你,和你呆在一起吃飯睡覺做愛……薛紅陽耍潑似地喊。

  徐成被薛紅陽披頭散髮,歇斯底里的形象嚇壞了。他更堅定他的看法了,薛紅陽和莊禾之間一定有故事。

  薛紅陽離開後,徐成睡不著,爬起來到樓下散步。樓下小區的石子路他來回踏了幾十遍,路兩旁修剪齊整的冬青被他扯得走了樣,徐成最後決定和莊禾談一談,摸摸底,然後再將家裡的實情相告。

  徐成平時在家的時間比較多,薛紅陽上班了,蔣進發住院了,家裡經常就剩他和莊禾兩個人。第二天早上,徐成泡了一壺紅茶,敲敲臥室的門,莊禾打開門看到是徐成說,你好,早上沒課嗎?

  徐成說,沒課,我們可以聊聊嗎?

  莊禾有些驚訝,不過還是點點頭說,可以。

  兩人坐到客廳的沙發上。徐成給莊禾倒了一杯茶說,你和薛紅陽從小就認識吧?

  莊禾說,是,我們從小學到高中一直是同學,好朋友。

  徐成說,薛紅陽說你對她很好,像親姐妹一樣。

  莊禾說,她對我也不錯。

  徐成說,你們好姐妹怎麼十來年不聯繫呀?

  莊禾說,紅陽考上大學,我沒考上就到廣東打工去了,一南一北的,大家各有各的事,聯繫就斷了。

  徐成心想,高中畢業後這兩個人再沒聯繫,那會兒兩個年輕的女孩子能有什麼事呢,看來是他多疑了。徐成心情放鬆,戰略重點轉移到訴苦上。他說,看得出來,你來以後薛紅陽很高興,忙裡忙外的,我還從來沒有見她這樣勤快過呢,平時讓她洗一個碗她也要跟我討價還價。

  莊禾說,她命好,嫁你這樣一個體貼的老公。

  唉,家家有一本難念的經啊,莊禾,你既然和薛紅陽這麼好,我想托你一件事,徐成說。

  莊禾說,說吧。

  我和薛紅陽其實沒結婚,是她不肯結,我一直想不明白是怎麼回事,我們的感情你也看得出挺好的。我們雖然不是老傳統,可她也不小,30了,我36。以前她老不肯結婚我還以為她是不是有舊相好忘不了,這麼些年也沒見有人出現,總算有個故人來了,可又是個女的。徐成說著自以為幽默地呵呵笑。

  莊禾皺著眉頭,這讓她很意外。你們真的沒結婚?

  徐成點點頭說,我拜託你有時間勸勸她。

  莊禾說,我會勸她的。

  徐成說,還有些事情我不知道該不該說?

  莊禾說,說吧。

  徐成說,紅陽這個人平時挺謙虛的,不知道見了你怎麼回事,一個勁地吹牛,說我們的房子是摸獎摸來的,真不好意思,我們這房子哪裡是摸獎來的,前幾年付首期的錢還是借的。我想她是想在你這個好朋友面前顯擺顯擺,表示自己過得不錯,其實自己人用不著這樣。我說了她幾句,她還不高興,和我吵了一場。

  徐成看到莊禾的臉拉長了,心裡暗笑,認為莊禾肯定是伸手太多難為情了。他繼續說,我和紅陽在一起八年,從她還沒有畢業就和她在一起,為了能留在本地,她吃了苦,能走到今天這一步很不容易。

  莊禾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茶說,大家都不容易。

  徐成聽出點挑釁的味道,他瞅一眼莊禾又黑又瘦的臉,一股火從心底竄起來,大家都不容易?難道紅陽欠你的?他使勁把火壓下去說,紅陽還累出個毛病來,現在也沒治好——

  哦?

  這毛病本來不好告訴別人,但你也不是外人了。這段時間你和紅陽一塊睡,有沒有發現她有什麼不對勁?

  莊禾說,沒有啊,她睡得可沉了,還打呼嚕。

  徐成說,那肯定是家裡來人,心裡踏實了。前些年我搬和她住一塊的時候發現她有夢遊症,半夜她經常起身到衛生間,把浴缸水籠頭打開,然後睡進去,水沒過頭頂的時候她會坐起來,一會又再躺下去,反覆反覆……

  別說了,莊禾叫著打斷徐成的話,她雙手環抱,身子發冷,閉上眼睛她輕而易舉回到一個場景——她潛入冰冷的河水,在河底摸石頭,一塊塊堆在那具身體上,每一次快要憋過氣的時候她才衝出水面……現在,薛紅陽是在夢中重複她那時候的動作。

  徐成說,我剛開始發現的時候也嚇得要命。因為她是醫生,我就直接跟她說這事,讓她找醫生看一看,她卻不當一回事。我想她可能擔心自己是醫生,不好光明正大地去治。後來我強迫她到外地找我醫生,她和我去看了一次,醫生給開了些藥,回來吃了一段時間也沒有什麼改善。其實,醫生私底下和我說了,她這病是心理疾病,可能是工作和生活上有壓力。所以,這麼些年,生活上我儘量不讓她操心,可工作上的事我幫不了她,紅陽骨子裡是個要要強的人,不然也會有這病……

  徐成這苦沒和別人訴過,也沒有機會訴,跟莊禾說著說著動了感情,鼻子酸了。莊禾卻站起來說,蔣進發讓我給他買雙襪子,我差點忘了,我現在得出去買去。說完匆匆忙忙離開家。

  徐成看得出莊禾的慌亂,擤了擤鼻子自言自語,看來你還有點良心,如果聽了這些還無動於衷,我非把你趕出門不可。

  薛紅陽說,明天就要動手術了。

  莊禾說,你害怕嗎?

  薛紅陽說,我不知道,好像沒什麼感覺。

  莊禾說,你結婚的時候請了多少桌酒席?

  薛紅陽說,怎麼想起問這個?

  莊禾說,參考參考,將來我和小石結婚我也要請人,熱鬧一場。

  薛紅陽說,是要好好請請,讓親朋好友來鬧一鬧。當時我們請雙方的同事和朋友,一共二十八桌。

  莊禾說,你們還穿洋服照相了吧。

  薛紅陽說,那當然了,花了不少錢。

  莊禾說,給我一張你們的結婚照做紀念吧。

  薛紅陽說,照片?哦,我都只衝洗一張,沒多餘的,過段時間我把底片找出來,洗了再給你寄去吧。

  莊禾說,那我看看相冊吧。

  薛紅陽,太晚了,我們明天得早起上醫院,改天再看吧。說完她把房燈關了。

  薛紅陽第二天早上醒來不見莊禾,以為她下樓去吃早餐,沒放在心上。她趕到醫院的時候,有護士跑過來報告,今天要做手術的2號房病人不見了。

  薛紅陽白大褂還沒穿上身,衝到2號房,果然,蔣進發不在病房裡,床頭柜上的杯子和水果還在,但床底下的皮鞋和掛在衣架鉤上的皮包不見了。

  薛紅陽腦子裡亂鬨鬨的,不知道事情怎麼會突然起變化。她拍桌子吼護士,你們怎麼搞的,人怎麼會跑了?

  護士以為薛紅陽是為病人跑住院費的事急的,現在想推託責任,小心翼翼地說,我還覺得奇怪呢,一大早女的來了,然後說帶男的出去散散步,因為是你帶來的病人,我們也不太注意,沒想到他們一出去就沒回來了。

  薛紅陽說,給我查查那男留的家庭住址。

  護士在電腦上查找了一會,把蔣進發的家庭住址抄下來給薛紅陽。

  薛紅陽坐的是飛機,她想她肯定比莊禾他們早到。

  果然,薛紅陽趕到莊禾家的時候,家裡只有一個小女孩,正坐在家門口編小蟈蟈。女孩長得跟莊禾小時候一模一樣,白白胖胖的臉,水汪汪的眼睛。

  薛紅陽摸摸女孩的腦袋說,你叫平平吧,我是你媽媽的朋友。

  女孩子放下手中的蟈蟈說,我知道,你叫薛紅陽,是個醫生。

  薛紅陽吃驚地說,你知道?

  女孩說,是啊,媽媽給我看過你們的照片。女孩跑進屋裡,一會拿出一張相片。

  那是她們高中的畢業照,薛紅陽和莊禾站在一塊。太陽很大,她們的眼睛都眯著,那個時候她們的臉上已經沒有了笑容。

  薛紅陽摸著平平的頭說,今晚阿姨和你住一塊,等你媽媽回來好嗎?

  女孩子不出聲。

  薛紅陽笑著問,不喜歡我住你家嗎?

  女孩搖搖頭。

  薛紅陽說,那你——

  女孩說,阿姨,你不要告訴別人,我媽媽不會回來了。

  薛紅陽皺起眉頭,什麼,不回來了?

  平平說,昨天晚上媽媽打了電話回來,她說她要回老家辦點事,今晚小石叔叔會來接我走,過幾天她再來和我們匯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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