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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4 12:42:53
作者: 映川
歐百麗不再喜歡說故事了,她更熱衷於和我翻滾在床上。這時候我寧肯聽她講故事,而不是將自己累得跟一頭春耕的牛一樣。我說,百麗,給我講個故事吧。
歐百麗說,別浪費時間。她一邊說一邊爬到我的身上。
我開始懷疑歐百麗過去熱衷於說故事,是由於性壓抑,通過講故事她轉移了欲望。現在她滿足了,就沒了講故事的胃口。
我得到了歐百麗,可我不敢去向駱芳邀功行賞,因為我不能確定她到底有沒有愛上我。我只能有一個判定的標準,如果她愛我就會和那個叫曾平的老頭分手。為了達到這個目的,我一逮住機會就侮辱曾平,我問歐百麗,曾平比我行嗎?
歐百麗對類似的問題保持緘默。她每天離開我這裡,都把身體洗得乾乾淨淨地回到那個家裡去。我確實只是一頭春耕的牛。
齊容來信說她快結婚了,問我有沒有時間回一趟家。我沒有和歐百麗打招呼,收拾行李回靖州。這個吃了不認帳的女人是該晾一晾。
我有五、六年沒回靖州,也五、六年沒見著齊容和父親了。其實在路上只花了三天時間,五、六年和三天相比,沒法不讓人覺得在做夢。第一眼看到靖州,感覺靖州變小了,小得好像只要喊上一嗓子,全縣的人都能聽見。
父親眼力不行,腰也不好,木工的活基本上不做了。齊容開了一個雜貨店,他老人家就給看著。很多年前對我說「齊發同學,祝你成功」的齊容長成一個俊俏的大姑娘。她跟從前一樣崇拜我,逢人就介紹我說,我哥哥是個演員,他演了很多影視劇。我跟在她的身後,滿足她的虛榮,幫她跟人解釋我演了那些電影電視。
齊容的對象是個不錯的小伙子,人老實,話不多,齊容說什麼他聽什麼。我跟齊容說,爸老了,我在外面照顧不到,全靠你了。我這個兒子,他老人家算是白養了。
齊容說,爸交給我,你放心。我們倒是擔心你一個人在外面照顧不好自己,你打算什麼時候給我找個嫂子?
嫂子?我什麼時候才會擁有自己真正喜歡的女人?齊容的話一下戳到我的痛處。
在家的日子我喜歡蹲在屋後菜園子的石階上,一呆就是半天。菜園子裡有春菜、芥菜、包心菜、蔥、蒜,還有白蝴蝶。
齊容說,哥,你都在想什麼呢?想得眼都直了。
我說,我什麼都沒想,我就是讓腦子空出來休息。
齊容坐到我身邊說,哥,演戲一定很累人吧?你說那些演員一會哭,一會笑,成天都在演別人,他們會不會連自己是誰都給忘了?
我說,你覺得哥把自己給忘了嗎?
齊容笑著說,看你直著眼睛發呆,我就覺得你把自己給丟了。你應該出去走走,看看同學,看看熟人,大家經常提起你呢。特別是李長河,每次見我都打聽你。
我說,李長河——李館長他還好嗎?
齊容說,他慘了,前兩年因為作風問題被擼下來了。
我前往李長河家,老遠就聽到咿咿呀呀的二胡聲。李長河坐在自家門前的石板凳上,手一拉一抽的,那架勢是十二分地投入他的二胡演奏。聽到腳步聲,他也不抬頭,等我走到他跟前,叫了聲李館長,他才不緊不慢地抬起頭來。李長河的臉蠟黃,有一層膠質,像是得了什麼病,頭髮掉了很多,露出皺巴巴的額頭。當年那個風流倜儻的文化館長是一去不復返了。
回來了,李長河淡淡地招呼,沒一點吃驚。他一開腔,一股煙臭味扑打過來。
我說,齊容妹子結婚,我回來看看。
李長河把屁股往裡給我挪出一點位置。我坐下來說,你就拉二胡過日子啊?
李長河把二胡擱到腿邊說,誰說的?這些樂器是閒時用來怡情的,我大部分時間是用來寫劇本。李長河招呼我進他屋裡,在他的書桌上擺了厚厚幾沓書稿。他一本一本地翻給我看,告訴我這些劇本都是這兩年寫的,有的他已經寄給北京的導演了。
我說,有被看中的嗎?
李長河面不改色,很嚴肅地說,現在的影視劇關注農村老百姓生活的太少,我主要創作這方面的題材。創作這方面的題材我有充分的思想準備,曲高難免和寡嘛。
李長河沒有問我在外面幹得怎樣,一句都沒有問。我告辭的時候,他把兩本厚厚的劇本塞到我手上說,你在外頭拍戲,認識導演多,有機會把本子給他們看看。
我拍拍李長河的肩膀說,有機會一定給你推薦。
離開靖州那天,我給父親磕了一個頭。父親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說,齊發,好好的給我磕什麼頭,難道你不打算回來了?
知子莫如父,我就有這個意思。誰知道下一次我要到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