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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4 12:42:26
作者: 映川
當我第三次落榜,站在電影學院大門口的時候,我又想起父親這句話,我的臉忽地燥紅了,暗紅色積在臉上一個星期才漸漸消退,別人都以為我在出疹子。我從來不為我考不取而感到羞愧,我羞愧的是我已經21歲了,還不能養活自己。
靖州縣一下子在我的心裡遙遠了,我決定不回家鄉,就留在北京。
家傳的木工手藝幫我在一家裝修公司找到一份工,幹了兩個月我把這份工給辭了。我的新工作是給一家快賣店送外賣。我每天要騎著自行車在大馬路上跑,薪水也稀薄,但我還是鐵了心幹這份工。因為送外賣的時候,我騎著自行車可以看大街上的熱鬧,閒下來的時候,我可以呆在廚房邊上看電視。另外,送外賣能讓我見識不少人,公司的白領、機關的幹部、洗頭美容的小姐……他們的行事有時比電影精彩多了。有一次我給一家婚慶公司送外賣,還替公司的員工當場抓了一個賊。那個賊扮成一個客人守在收銀小姐的身邊,伺機行竊,可我一進門就把他認出來了,我在靖州縣看人抓賊沒十次也有八次。小偷穿著光鮮,神情自若,但我還是在他和我唯一的一次目交中辨出了他的賊相,我等小偷下手後抓了現場。收銀小姐激動得大喊大叫,冷靜下來的時候給我們快餐店老闆打了一個電話,狠狠地表揚我,並許諾以後多多給我們店生意做。
我每天在路上跑,體力消耗很大,體重下降了10斤左右,臉開始有點像茄子了。這不用誰來告訴我,我的皮帶上已經往裡打了兩個扣眼。
我和快餐店的同事小趙合租了一間房。每個月我的薪水除去房租和飯錢沒剩幾個,我想說服小趙和我湊錢買一台電視,遭到他的拒絕。小趙說,白天幹活我都累得半死了,晚上回家就是要睡覺的,哪有神氣看電視?
我只好到胡同口的小賣部去看電視,每晚最多也只能看到九點,九點鐘人家就關門收攤了。
晚上我在床上躺下來,在睡與非睡的狀態中,白天大街上看的熱鬧,電影電視的情節會在我腦子裡自動播放,裡面的人交錯出現,和我一道演戲。我和所有人都演得很精彩。
小趙嚷著要搬出去,說不和我住了。他說,齊發,你晚上老講夢話,哭哭笑笑,又吵又嚇人。
小趙還算是個不錯的室友,我趕緊好言相勸,對不起,對不起,從今天晚上開始我戴口罩睡覺。
我真的上街買了兩個口罩。原來我只想買了一個,我試了一下,一個口罩對話音的阻擋力很弱,兩個口罩的阻擋力就差不多了。晚上睡覺的時候我把口罩牢牢套在嘴上。第二天我問小趙,昨天晚上你沒聽到我說夢話吧?
小趙說,好像——好像沒聽到什麼聲音。
我說,這就好,以後肯定不會吵到你的。
我在電視上看見丁粉了,她在一個娛樂節目上向大家問好,談她新近參加演出的一個片子,片名叫《蚯蚓》。丁粉好像胖了些,穿著吊帶背心,臉上的油彩發著光。《蚯蚓》這個片子是丁粉的處女作。她顯得很謙虛地說,電影學院有規定,沒畢業的學生是不能接戲的,是吳大康導演親自找到學校的領導,說服他們讓我參加演出的。我很感謝學校,更感謝吳大康導演給我這一次機會。
我掐指一算,丁粉現在已經是電影學院三年級的學生,還有一年就畢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