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10-04 12:00:30 作者: 徐大輝

  空淨的故事梁耀臣不知道,她的確有故事。不是一個滿族女人出家做尼姑那樣簡單,講她要先講共產國際中國情報組的一個情報員,化名張慶祥的人。北平一所大學畢業的張慶祥經人介紹,參加共產國際中國情報組的培訓,後潛伏在錦州省府內任秘書,同在一個辦公室的秘書王寒松交往甚密。張慶祥住在省府宿舍,王寒松是坐地戶,他常把同事請到家裡吃飯,一座平房小院,妻子叫烏春是滿族女子,膝下無子女。

  「慶祥兄,到我家吃餑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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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慶祥聽到餑餑兩字嘴就饞。滿族人把包子、饅頭等麵食統稱餑餑,同事妻子做的餑餑是一種黏米食品。有一首滿族情歌唱到餑餑:

  黃米糕,黏又黏,

  紅芸豆,撒上面。

  格格做的定情飯,

  雙手捧在我跟前。

  吃下紅豆定心丸,

  再吃米糕更覺黏。

  越黏越覺心不散,

  你心我心黏一團。

  到了家,王寒松人未進院聲音先進屋:「烏春,蒸餑餑!」

  烏春總是熱情地待客,親切地叫他慶祥哥。他們處得像一家人似的。

  她的名字烏春滿語就是歌唱的意思。她有唱不完的情歌民歌,說到她怎麼嫁給王寒松,唱了一首《夸女婿》:

  停了雨,住了風,

  村外去挖婆婆丁。

  婆婆丁,水靈靈

  我的阿哥去當兵。

  騎紅馬,配紅纓,

  揚鞭打馬一溜風。

  三尺箭,四尺弓,

  拉弓射箭響錚錚。

  敢打虎,能射鷹,

  你說英雄不英雄。

  不久,王寒松調到四平街市政府任職,兩年後張慶祥被共產國際中國情報組派到四平街,他安頓下來第一件事打聽他們夫婦,關於王寒松的消息令他震驚:王寒松死了,死於抽大煙。

  王寒松抽大煙?張慶祥怎麼也不能相信,一向對自己要求很嚴格的王寒松怎麼死都可信,抽大煙抽死他不信。事實擺在那兒,不接受不行。王寒松確實給煙槍打死的。長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四平街簡直是座罌粟院,白色的妖花遍地開放,你不抽大煙,只要你呼吸就能聞到鴉片味道。據說大菸鬼家的老鼠都染上了菸癮。

  烏春呢?張慶祥四處打聽,在一家妓院找到她。如何落入娼門,故事更悲慘啦。

  王寒松抽大煙先是被轟出四平街市政府,買鴉片用錢賣掉房子,妻子說你賣了房子,將來還不賣了我?大菸鬼目光懵然視物不清,只認得煙槍、煙燈、煙泡,一個惡念閃過:妻子可以換煙土!

  終於有一天,王寒松把烏春賣到妓院。

  張慶祥決心救烏春出火炕,幾經努力為她贖了身,他說:「你打算去哪兒?」

  烏春沉默不語。

  「一個人在四平街不容易,回你們錦州老家吧!」張慶祥勸道,為她準備了一些錢。

  「我出家!」烏春堅定地說。

  張慶祥驚愕。這是那個唱歌的滿族女子的選擇嗎?他婉言阻止道:「再沒別的路可走嗎?非出家?」

  「到淨業蓮寺,當尼姑。」

  「你的歌唱得很好啊!」他惋惜道。

  烏春毅然決然到淨業蓮寺當尼姑。張慶祥去寺院看過她,也就看看,很難看到以前烏春。穿尼姑衣袍的她,眼神還是流露出對紅塵的留戀。

  「烏春。」

  「我叫空淨!」她糾正他道。

  「空淨,你打算在這裡長期呆下去嗎?」

  烏春說受過具足戒,永遠做尼姑了。張慶祥還能說什麼?他心酸楚地離開。

  那個秋天早晨起來,張慶祥忽然暈倒,眼前一黑倒在臥室的椅子上,半個小時後醒來,渾身沒有力氣,他去看醫生,診斷長期營養不良,體質虛弱,需要休息調養。組織給他的活動經費基本夠用,營救烏春舉債,省吃儉用還債。

  堅持!四平街的情報工作需要他做,他鼓勵自己堅持。第二次暈倒後他堅持不下去了,發電報匯報,組織決定他返回蘇聯養病,指示妥善處理好電台。

  無線電台帶不走怎麼辦?張慶祥想了兩天。唯一的辦法藏起來,將來回來繼續使用。藏的地方是個難題,四平街是滿洲國的腹地,軍警憲特滿街,為日本充當眼線的漢奸、告密者、矚託更多,找到合適藏匿電台的地方不多。

  窗下是一條小街,有兩個僧人在化緣,啟發了他:

  「哦,淨業蓮寺!」

  四平街被鐵路分為兩個區域,俗稱道里(鐵西)道外(鐵東),淨業蓮寺位置在鐵東,是工業區,相對鐵西黨政軍警憲特機關林立安全得多,再說寺廟藏電台安全些。

  張慶祥決定找烏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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