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10-04 12:00:24 作者: 徐大輝

  走在臘月里的亮子裡街道上,未見到山貨的鋪子,卻聞到了飯館裡飄出的山貨香味兒,是小雞燉榛蘑,嗅覺靈敏的話,還有一種干蕨菜燉肉的味道。

  耍耗子的人身背鼠箱子——演出的道具,箱子一面鑲嵌玻璃——在街上走,他是剛從一戶像樣門臉的居民家走出來,顯然是表演結束出來,掙了錢心裡高興,嘴裡滋味地唱,曲兒是套用的,詞兒是顛倒:

  反起來,唱倒歌,

  

  河邊石頭滾上坡。

  板凳能夠爬上牆,

  雞蛋能夠砸破鍋。

  媽媽出嫁我抬轎,

  爹爹娶妻我打鑼……

  梁耀臣覺得新鮮,很久見不到耍耗子的人了。小時候在老家錦州有人耍耗子,他們來自北平,身背鼠箱子,吹喇叭(嗩吶)沿街走,不像眼前這位扯著嗓子唱,大概為招攬顧客,確實有幾個孩子跟在他的屁股後面,孩子們天性愛看熱鬧。

  一個山貨鋪子出現,招幌是實物招,一串淺黃色的猴頭蘑和一捆干山蕨菜,還有擺在門前也做幌子的笸籮里裝著白蘑。

  「老闆,裡邊請!」山貨鋪子老闆稱梁耀臣為老闆,是當時一種恭維稱呼。

  「喔,蘑菇好香哦!」梁耀臣用手掌做扇子在白蘑上扇了扇,這個動作比抓一把蘑菇放到鼻子下聞聞高雅,也行道。

  山貨鋪子老闆心裡暗喜,遇到大主顧,繼續恭維道:「一看您就是內行,行家!」

  「行家不敢,做了幾年山貨生意。」梁耀臣說。

  「聽您口音倒是本地人,我們沒見過面。」山貨鋪子老闆說,「老闆您到亮子裡來,是?」

  「看看貨。」梁耀臣說。

  「是購貨,還是出貨?」山貨鋪子老闆不放過任何發財機會,進和

  出的買賣他都做,有利可圖就成。

  「購貨。」

  「都要什麼貨?」山貨鋪子老闆透問(細問)品種。

  「木耳,猴頭蘑……」梁耀臣說了幾種,「我需要的量很大,看看三江的貨源,不夠我還要往北走,去牡丹江。」

  山貨鋪子老闆說亮子裡三家山貨鋪子存貨不是很多,但有白狼山啊,山民手裡有貨,收集起來數量很大。

  「此季節進得了山?」梁耀臣怕山貨鋪子老闆認真起來,破頭楔(潑冷水)怎麼打?他才提出這個問題。

  「用得急嗎?」山貨鋪子老闆問。

  「不急,這個買賣我長年做。」

  「那就好,不急就好。雪過了年就化了,開了山,山貨要多少有多少,說句逗樂子的話,要什麼白狼山現長都趕趟。」

  「噢,是嗎?」

  「要不人說白狼山是座寶山呢!」

  能說能講的山貨鋪子老闆跟梁耀臣打開話匣子嘮起來,話題是山貨。梁耀臣收穫是對白狼山的山貨有了大概了解,對他自稱做山貨生意有幫助。

  齊文璽找了一家山貨鋪子不見梁耀臣,才轉到這家山貨鋪子來,交通員和山貨鋪子老闆正談得火熱。他在鋪子前晃一下走開,梁耀臣看見後知道是找自己的,就跟山貨鋪子老闆道別,約定改日再嘮。

  「有空過來喝杯酒,我有一隻狼腿肉缸里凍著呢!」山貨鋪子老闆盯上他,什麼好吃的都肯捨出來。狼肉雖不是最好的美味,但是狼不好捕獵,因此顯得金貴,待客也算一個講究的菜。肉缸,南方人不好理解,沒有冰箱冰櫃的年代,三江地區冬天殺年豬,肉要凍起來留過年,一直吃到開春。保鮮方法是:將肉潑上水凍上一層冰,放到一個大缸內,填上從河裡刨的乾淨冰來鎮,吃時像新殺剛宰的肉一般新鮮。

  「好,我一定來!」梁耀臣答應,看情形不答應不成,攆著要你答應。

  走到街上,齊文璽說:「我沒聽錯的話,請你吃狼肉。」

  「沒聽錯,狼大腿。」

  「呵,這麼快呀!」齊文璽驚奇交往的神速。

  「什麼?」

  「狼大腿都給你吃了。」

  梁耀臣自己也覺得是快了點兒,不是嗎過去從未謀面,談不上交往,前後幾袋煙(幾刻鐘)的工夫,總歸是山貨鋪子老闆熱情,主動請吃狼腿。找找原因,還是自己的搞山貨老闆的身份吸引了他,極短的時間內取得他的信任,他說:

  「他把我真當作山貨生意的老闆。」

  「看來你要假扮下去,挺好的。」

  梁耀臣以後還要進出三江,需要有一個社會身份,山貨老闆身份也不錯,白狼山出山貨,將來還有理由進出山里,再由山貨鋪子老闆陪同一起進白狼山,減少當地的特務、警察的懷疑。他問:

  「你來找我?」

  「尼莽吉來戲院,她要請吃飯,給我們接風。」齊文璽說。

  尼莽吉?梁耀臣冷丁蒙住,想不起來這個人是誰。

  「富墨林的未婚妻,三江大戲院的經理。」

  「噢,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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