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10-04 12:00:06 作者: 徐大輝

  「房子真在人住啊!瞧你住顯得寬敞明亮。」四姑奶親自到大戲院送信,不敢認自己住過的房間了,她對富墨林說,「像戲院經理室。」

  「像嘛?」

  「忒像啦。」四姑奶新鮮好一陣,說,「我來送日子。」

  富墨林驚喜,男方選好結婚日期,通知女方叫送日子。由於是女方家操辦,日子他們定,他等女方家的通知,她詼諧地說成送日子,意思沒錯,他聽懂了,問:

  「哪一天?」

  「臘月二十六。」

  富墨林算下日子,不到二十天。婚事的角度想,有些時間漫長,早一天和她在一起……從情報組建立方面想,時間太緊張。眼下最忙,剛剛吸納三爺為情報員,光有熱血熱情缺乏情報知識、訓練不行,他正教三爺。還有根據共產國際情報部門的安排,交通員和電報員馬上到來,要安排好他們,結婚勢必影響他的工作。

  

  「怎麼你對這個日子?」見他沒有自己想像那樣高興,四姑奶問,「覺得不合適,可以改嘛!」

  「挺好的,真的挺好。」富墨林趕忙說,一定是自己愣神,表情不合時宜。

  「日子你沒意見,還有新房(洞房)。」四姑奶像是為別人送消息,而不涉及自己,說,「在早阿瑪為我們留的兩間房子,做好的家具陸續抬進去了……」

  富墨林愧疚道:「這些應該是我們男方家做的事,你們給全包啦,我真……」

  「哎,哎,說什麼呢?你的情況特殊,從小在我們家長大,你是半個索家人,嗯,應該說是一個嘍!我們準備還不等於你準備。」

  「瞅我一無所有,下茶……」

  四姑奶再次打斷富墨林的話,說:「怎麼能說一無所有呢?你一個大活人嫁給索家,你誠心做索家姑爺是最好的聘禮。」

  嫁給索家屬於四姑奶的玩笑話,目的逗樂富墨林,大戶人家的小姐如此嫁人破了天荒。別說門當戶對,富墨林連門也沒有,五歲前還有個寡婦媽,後來寡婦媽也沒有了。吃索家飯穿索家衣長大,讀書留學都是用索家的銀子。

  四姑奶怕勾起他的辛酸往事,人在喜事面前最容易回想起不幸和辛酸,轉移了話題,說:「每年這個季節看戲、看電影的人多,我們多安排些片子和戲。」

  「有兩戶人家要包電影場結婚,我正安排。」他說。

  「讓包世忠去新京,他哪兒熟悉,能租來好電影片。」四姑奶說,包世忠是大戲院的電影放映員。

  「喔,我正好要跟你說呢,包世忠的家出了事,家人來找他,回了開原縣。」

  四姑奶驚訝,放映電影在那個年代算門技術,很難找到這樣的人。她問:

  「包家出了什麼事?」

  「日本開拓團強買他家的祖田,他爹不肯,和日本人撕巴(扭打),被刺刀挑死。」富墨林說,日本開拓團農民帶槍種地,看上哪家耕地,向你買,不賣就動武。

  「說沒說什麼時候回來?」

  「走時對我說,年前指定不回來了,年後再說,讓我們找人放電影,先別指他啦。」

  「耽誤事!放映員不好找。」四姑奶說。

  事實如此,到街上找個力工、挑八股繩的人容易,找個會放電影的人可謂難上難。三江放電影的只一家,機器也只一台,很多人連見都沒見到是啥東西,別說誰有機會擺弄這玩意?

  「我四處打聽,沒有這樣技術的人。」富墨林說。

  放映員包世忠回老家,令人措手不及。四姑奶覺得沒有什麼好辦法,望向富墨林,道:

  「咋整?」

  「我給哈爾濱的朋友寫了封信,希望他幫忙在那兒給找一個放映員。」富墨林為自己的計劃做了鋪墊,實際是為電報員的出場做好了安排,「在大城市找這樣的人,還容易些。」

  「但願你的朋友順利找到,我們急等著用人。」

  富墨林點點頭。

  「看你把這裡管理得井井有條,令人高興。」四姑奶說。

  富墨林謙虛說自己沒做什麼,你這位經理打的好底。他說:「大戲院的業務過去我沒接觸過,顯得手忙腳亂。」

  「等我們辦完婚事,我過來幫你。」四姑奶說。

  「本末倒置了不是,到時候你還當經理,我給你打下手(當助手)。」

  富墨林說,不是謙虛是他的真實想法,原因不是不勝任,大戲院經理的職務可以巧妙掩護自己的情報工作,但是身陷事務不行,「業務你比我熟,經理你來當,我做你的助手合適。」

  「墨林,這些事情以後再說,眼目前最打緊的,辦好我們的婚禮。」四姑奶說。

  「該我們家做的事你們包圓(全包),我成了甩手當家的,擎現成的,真是過意不去,總想回大院幫助忙乎忙乎。」

  四姑奶說你忙什麼?哪裡用得著你伸手,我大哥一個人指揮,全院人一齊動手,事事有人做,你伸上手了?包世忠走了,沒人放電影,大戲院開不了門,你還是全力以赴找放映員吧。

  「那好,我抓緊找人。」

  四姑奶望眼炕床,暗示的東西迅速被理解,他說:

  「我插上門。」

  全天底下的故事照樣發生在那年冬天的下午,幾天前他們曾有過,十幾天後還是這個故事,然後故事會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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