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2024-10-04 11:58:44
作者: 徐大輝
當晚住在院子裡主人我二爺未回來,索家天一糧棧是亮子裡最大的糧棧,二爺索顧山是經理。三爺索顧在是升華印務所長,活忙就不回家了,那晚沒回來,一定是活多加班。四姑奶尼莽吉任三江大戲院經理,基本吃住在那裡,很少回索家大院。
「我去看表舅。」富墨林說。
富墨林說的表舅是我太爺,稱呼上看富墨林的母親姓索,當地的稱呼為索家的姑奶子,是我太爺的姐姐或妹妹,實際情況不是這樣,她不姓索而是姓丁,嫁給富姓的伐木工。索、丁、富三家往上找五輩都沒任何親戚,那表舅從何而來的?還真有來歷,涉及我太爺的一次生死經歷。
太爺淘金髮了家,對大山的感情很深,尤其是冬天的山,忍不住到山裡走走。百年前的太陽掛在天上很高,農曆十月下的雪,轉年三月才融化乾淨。
「大雪封著山,別去啦。」家人阻止道。
有了錢加上年輕氣盛,隨阻止得了。太爺帶上一個僕人和一桿獵槍,進山了。白狼山披上雪衣,才恢復了白狼的純真本色。在一隻狼身上行走充滿危險,也許致命的陷阱就在腳下,不是你不謹慎,而是不知不覺就陷落下去。
僕人忠誠承擔生命之險把安全留給主人走在前面,探出路太爺踩著他的腳窩,朝山上走。
棒打獐,
瓢舀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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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胖的野兔鑽鍋底。
白狼山實際情況是野物比歌謠唱的還多,太爺帶著槍野兔都不希罕打,要打打馬鹿、黃羊、狼、狐狸大物。
「老爺,還往裡走嗎?」
「走,怎麼不走。」
僕人的步履慢下來,雪越來越深,沒了腰弦,他擔心的不是自己而是主人安全,腳踩的地方不是平整的山石,深一腳淺一腳,下面的情況不明,一旦失足落入雪瓮子裡……主人堅持往前走,他服從命令。
一隻火狐狸出現,這個靈性動物有時PK人類智慧,或者說曬它們的本事,至少眼前火狐狸是這樣,後來的結果證明了它的目的。
「跟上它!」太爺絲毫未察覺動物的陰謀,槍滑下肩頭。
火狐狸向左側的林子跑去,速度很慢,故意給人類留機會趕上自己,條件是離開人類選擇的行走路線,跟著動物走意味著什麼?一步步走入陷阱,陰謀有時看上去罌粟花一樣美麗。
「往裡(左)走,危險。」僕人說。
「瞅!狐狸在那面。」
「老爺,它不懷好意。」
太爺哪裡會相信這些鬼話,鐵器沉在手裡,它時常令人感到自己強大,征服欲油然產生,火狐狸也太誘惑。他頭腦很熱,聽不進絲毫的勸,說:
「跟上狐狸!」
火狐狸的聰明誰都驚訝,它始終和敵人保持很近又不在槍的射程內,目的是讓你不放棄跟蹤它。在三江民間狐狸被視為有仙氣的動物,一般人不招它惹它,怕它施什麼妖氣遭傷害。太爺不聽邪,錢多常使人瘋狂,儘管白狼山有都是動物可供狩獵,他老人家鬼迷心竅地要射殺這隻狐狸。通常獵狐狸為它珍貴的皮毛,做帽子很講究,尤其是火狐狸皮帽子最暖和,戴它燒耳朵。
火狐狸不停地炫耀它皮毛的美麗,以增加人類跟蹤它的興趣,陽光下抖落毛,金屬光澤一片。
太爺離狐狸愈來愈近,他越過在前探路的僕人,準備開槍,他忽然覺得腳下一沉,整個人頓時沒了影兒。
「老爺!老爺!」
僕人清楚發生了什麼,主人掉到雪瓮子裡。這是一個一丈多深的大坑,雪覆蓋著形成一個陷阱。火狐狸大笑著逃走,去向它的同伴報告成功的消息,全窩的狐狸彈冠相慶也說不定。
「老爺……」
「我在這裡。」微弱的聲音從雪下面傳過來。
僕人確定主人的位置,如何救出他是個問題了。雪坑太深,直接拉不上來,施救不當自己也要滾落下坑裡,結果只有一個,跟主人一起凍死。此地離亮子裡很遠,來的路上經過一個小山村,只三五戶人家,而且距離很遠,大雪封山季節誰也不會冒險到這裡來。
「該死的狐狸!」僕人恨罵了一句罪魁禍首。
太爺被一片白色包裹,他知道身陷雪裡,好在雪裡不缺氧氣,呼吸自如。需要從雪窠里鑽出來,掙扎一陣露出腦袋,身子還陷在積雪裡。
「老爺!」
「你別靠近……你再掉下來,可就麻煩啦。」身處冰雪中太爺頭腦異常冷靜,「要有繩子就好啦!」
僕人在想繩子,附近連個人影都沒有,何談搞到繩子。沒有繩子還真不行,無法把主人拉上來。他首先想到木桿之類,近處難尋細木頭,找到了不愁砍下,上山帶著斧子。山林中還有什麼東西可代替繩子?在南方就好辦了,找藤條啊!白狼山沒有藤條,僕人想到一種植物——野葡萄,它的蔓子爬得很長且很結實。他說:
「老爺,我去弄葡萄蔓子!」
白狼山不缺野葡萄,但是他們出事地點附近沒有野葡萄,需要到遠一點兒的地方去找。僕人不知不覺中走到猴跳崖前,這裡生長著野葡萄,準確說蔓子爬到崖頂,根兒在半山腰,想弄到長長的葡萄蔓子,必須下到半山腰去。
預想不到事情發生了,僕人墜落到崖下,幾天後索家人找到他,笑意永駐臉上,人們說凍死的人表情是笑,餓死的才是哭面。
遠處雪瓮子裡的我太爺,滿懷希望地等待僕人弄葡萄蔓子回來。開始沒覺得冷,蔬果一樣一點兒一點兒往裡凍,直到凍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