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2024-10-04 11:58:12 作者: 徐大輝

  「啥意思呢?」洪光宗看著杜督軍的親筆信,心裡犯嘀咕:省長讓帶參謀長去,可能與軍事部署有關,特意叫帶上郝秘書不好理解了,見督軍、省長,郝秘書這級軍官……可是指名道姓叫帶他過去,又不好拒絕。

  「司令,」黃笑天進來,「司令叫我?」

  「笑天,我明天和孫參謀長、郝秘書去省里。」洪光宗說,通常作為警衛長,司令出行,他要提前做好安全保衛並隨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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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騎馬去,還是坐車?」黃笑天問。

  一般近途司令都是騎馬,有時為顯示身份也坐他的專車——玻璃馬車,像去省城,還有一種選擇,乘坐火車。

  「坐火車。」洪光宗說等孫興文回來就走,「我和參謀長、郝秘書都去,家裡沒人照眼不成,你在家。」

  「司令,省城路途遙遠,又乘日本人的火車,時下世道這樣亂,我不放心。」黃笑天堅持護送司令進城。

  洪光宗有些心事重重,新來的杜督軍不是有交情的耿督軍,對自己這支軍隊咋個看法不清楚,是信任是有看法不清楚,事先沒任何跡象的情況下,命自己帶參謀長、郝秘書面見他,是凶是吉?如有變故,沒人接應不成,當鬍子時,黃笑天是二當家的,最信任他。

  「笑天二弟,我總覺得不大對勁兒。」洪光宗道出心中的疑慮,「誰都知道參謀長和郝秘書是我的哼哈二將,督軍指名道姓叫他們倆隨我去,不是要對我們下笊籬吧?」

  「下笊籬,不會。」黃笑天搖頭,他分析不像,新來的省督軍不會不重視駐守三江這支隊伍,豐饒的白狼山沒人看守不成,戰略地位上,奉滿鐵路的交匯處,水旱交通要道,是兵家必爭之地。如今的巡防軍的兵力、武器裝備不是徐將軍時代可比擬的,誰當督軍都會重視這支武裝部隊。

  「也許我多心啦,但願是我多心。」洪光宗說。

  「司令,」黃笑天說,「你多個心眼沒錯,時局動盪,今天皇帝,明個總統的,亂鬨鬨地折騰……」

  「朝廷折騰也罷了,又有外國黃毛藍眼人摻和,攪得天昏地暗,令人眼花繚亂。」洪光宗覺得無所適從,耿督軍調去熱河,只派人捎給他一句話:留得青山在,何愁沒柴燒。

  頭腦不笨的洪光宗,心裡一直琢磨這句看上去十分平常卻意味深長的話,青山是什麼,他理解是軍隊,燒柴就是作為。有軍隊在手,就大有作為,何況有槍就是草頭王。

  「我明白了。」黃笑天看清洪光宗為什麼留下自己,說,「司令放心,家裡不會出任何事情的。」

  「你在家,我放心不少。」洪光宗囑咐黃笑天一些事情。

  「參謀長撤回來,放排……木排還沒到老虎渦子。」黃笑天說。木排只有到了老虎渦子才能確定流送方向,向北去吉林船廠才安全,朝南恐怕就要落到日本人的手裡。

  「這件事參謀長會安排好的。」洪光宗說。

  木排遲遲沒起排,頭棹誤吃蘑菇,人衰敗得不成個兒。

  「曲大膽兒落炕(病得不能起炕)啦。」何萬夫說,「曲大膽兒病在節骨眼兒上,耽誤事嗎。」

  天災病熱的誰也避免不了,常喜天沒想得太多,誰都可能病在排上,只是頭棹的位置太重要了,一般人代替不了。他說:

  「我掌頭棹,明天起排。」

  「那太危險啦。」二櫃何萬夫勸阻道,「還是等兩天,綠豆水綠豆水:東北民間用綠豆熬水給誤食毒蘑菇者喝,以期解毒。灌了,很見效,曲大膽兒比昨天精神多啦。」

  薛神漢還懂天象,兩天後天要變壞,那樣過老虎渦子就有排翻人亡的危險。

  「必須在變天前搶過老虎渦子。」常喜天說。

  日本人指示曲大膽兒拖延時間,長年累月在山裡鑽,誰還不認得蘑菇?哪種有毒心裡十分清楚,他故意吞毒蘑菇,吃的數量不至於丟命又把人毒倒。

  曲大膽兒達到了效果,日本人達到了目的,排上沒人替代了頭棹,二櫃何萬夫不行,甚至二棹三棹都代替不了。當然,只有常喜天能擔當此重任,他是總管,輕易不會去親掌隨時丟命的頭棹,為此達到拖延時間的目的。日本人等什麼?等洪光宗帶孫參謀長、郝秘書到省里,督軍拘捕革命黨郝秘書,扣留孫興文,詢問洪光宗,那時候巡防軍還會顧及什麼放排,最佳時機好動手奪下木材。

  孫興文夜晚上排,他聽說明天起排來看常喜天的。

  「總管。」

  「參謀長。」

  木排上常喜天讓煙道:「抽一口。」

  「嗓子緊,不抽啦。」孫興文說,「總管決定明天起排?」

  「是,」常喜天說,「要不是家裡出事耽誤,我們早過了老虎渦子。」

  孫興文聽出對方仍然帶著傷感,明天起排了,不宜提傷心的事情,為此沒往常家不幸的事情上說,問:「總管要親掌頭棹?」

  「曲大膽兒吃蘑菇中毒,坐起來都困難……不走不行了,如果下暴雨,過老虎渦子就更難啦。」常喜天說所以才替他,並講了薛神漢預測的惡劣天氣馬上到來。「今天七月初九,鬼節鬼節:農曆七月十五中元節,俗稱鬼節。前要趕到大姑娘砬子。」

  孫興文已做了沿河保護木排向前流放的安排,有些河段騎兵可以靠近就靠近,眼瞟著木排走,環境不允許就在前面等著。

  「弟兄們那樣太辛苦,到前面老虎渦子等著我們就行。」

  常喜天考慮巡防軍的辛苦,下一段路程河上要比河岸相對好走,順流漂下,岸邊多是懸崖峭壁,路途艱險。

  「安全把你們送到老虎渦子,見你們漂流入江北去,我們回去向司令交差。」孫興文說。

  常喜天從內心感謝巡防軍,有他們的護送,流送沒受鬍子、河匪的騷擾,順順利利地到達了馬面砬子,每年不是這樣的,大小河匪鬍子都要遇上幾綹子,不免要送些錢財才擺平。今年流送的這批紅松,從商業的角度講,與巡防軍沒關係,他們派兵護送出山入江,出於對國家財富的保護,義務護送。

  「不能落入洋人手裡。」這一點木把總管同巡防軍司令是一致的。

  孫興文回到騎兵營,朱營長做好了明早出發護排向前漂流的準備。

  「第一段路,我們可沿著河岸走。」孫興文說,他已踏查了行走路線,「中間須繞過數公里懸崖,然後又可沿河岸走,到老虎渦子,還有兩段河岸路。」

  「我已向全營弟兄講明了行動路線。」朱營長匯報導。

  「我和你們一起走。」孫興文說。

  然而,孫興文沒與騎兵一起走成,夜裡一名軍官帶來司令的緊急命令:連夜趕回亮子裡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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