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2024-10-04 11:56:43 作者: 徐大輝

  占江東在一家小酒館喝醉了,麻木的神經管不住自己的舌頭,胡言亂語出不該說的話。他妄為地取笑鄰桌的一個斑禿食客,用一首童謠撩騷:

  禿子禿,

  蓋房屋,

  房屋漏,

  

  鍋里煮著禿子肉。

  禿子吃,

  禿子看,

  禿子打架禿子勸。

  「巴嘎!」禿子用日語罵道,人們驚奇的目光投向斑禿食客,他是日本人啊!那是個日本人牛皮晃腚(高傲、神氣)的時代,沒人敢公開耍笑日本人。

  「你罵爺?」占江東聽出來,責問道。

  斑禿的日本人是黑龍會的小田,他是來吃泥鰍魚鑽豆腐,隔三差五來吃一頓,他得意這一口。

  「爺,他是日……」跑堂的湊近占江東耳邊,小聲說。

  「日本人多個屁!」占江東有酒精支著,天不怕地不怕了,高聲道,「爺啥都怕,只是不怕日本人。」

  小田看上去很有涵養,繼續吃他的,筷子從豆腐中拉出一條泥鰍魚,並沒立刻放入口中,夾起來很高與目平行,欣賞著。

  這邊跑堂的低聲勸占江東,想是息事寧人,可是事與願違,鬍子大櫃匪氣漸濃,他忘記自己身處什麼地方,加勁兒胡言道:「爺怕日本人?我親手整死個日本人你信不信?」

  這句話引起小田的警覺,他放下泥鰍魚到碟子裡。

  「爺啊,你喝多啦。」跑堂的愈發緊張,此種話可不是亂說的。

  有時勸說就是火上澆油,譬如兩個人打架,你不拉不勸,他們還打不大發,你一拉一勸,雙方反倒來勁兒,占江東屬於此種情況。

  「爺給日本人穿花……撇到河裡餵王八。」占江東越說越起勁兒,暴露了一個殺人內幕。

  小田離開座位到占江東面前,動作風一樣迅速,他扭住鬍子大櫃,鷂鷹捉雞似的。

  人們驚訝的目光中占江東被帶走,小酒館很快恢復了常態,食客接著用飯喝酒,食客議論道:

  「純粹是吃飽撐的嘛,惹乎日本人。」

  「成事在酒,敗事在酒啊!」

  占江東被推進一間陰森的房間酒醒了許多,記不得自己都說了些什麼,當日本人站在他的面前,他完全清醒了。

  「你是什麼人?」橋口勇馬慢聲拉語地問。

  「這裡是……」占江東沒回答,反問道。

  「黑龍會。」

  黑龍會?占江東頓然感到不妙了,幾天前自己親手害死的河下一郎就是黑龍會的人。

  「我來說說你的身份吧。」橋口勇馬說,「你是鬍子大櫃,報號占江東。」

  「對,沒錯。」占江東承認道。

  「我們與你們綹子結過仇?」橋口勇馬問。

  「沒有。」

  「既然無仇無怨,你為什麼殺死我們的人呢?」

  「我沒殺……」占江東百般抵賴,他可不敢承認。

  「你親口說的,卻矢口否認。」橋口勇馬口氣發冷道,「你們中國有句老話,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你殺了河下一郎,我們就得殺了你,一命抵一命。」

  占江東霜打植物一樣蔫萎下去。

  「大當家的,我的不明白,你為什麼心甘情願地為他人背黑鍋,甚至丟掉性命?」橋口勇馬說。

  死到臨頭的占江東,從對方的話中看到了生的希望,橋口勇馬說自己為他人背黑鍋,顯然是說人不是我殺的,或者說替人殺人。

  「當然,你願意為別人死的話……」橋口勇馬瞥眼小田,他正在磨刀,實際他佩戴的刀已經很鋒利,這樣做是給鬍子大櫃看。

  當鬍子的大都不怕死,作為大櫃占江東更不怕死,前提是因什麼而死。弄死河下一郎是藍磨坊主指使,為了十二匹速步馬,不計後果的事做下了,算算帳,十二匹馬換一條命不划算。

  小田持刀走近,占江東聞到鐵器的腥甜味道。

  「你是不是喝碗上路酒?」橋口勇馬倒有幾分人文關懷了,「喝我們的清酒,還是你們的小燒?」

  「等等!」占江東不怕死,但是不想死,說,「我卸掉黑鍋。」

  「哦?」

  「我的確是替人背的黑鍋。」

  「巡防軍?」

  「不是。」

  「藍磨坊?」

  「是。」占江東準備講出實情。

  「說吧。」橋口勇馬道。

  鬍子大櫃占江東講出亞力山大指使他害死河下一郎的來龍去脈。

  「河下一郎說什麼沒有?」橋口勇馬問。

  「說出他進山的任務。」占江東說。

  橋口勇馬放過了占江東,準確地說是接納了他,信奉有奶便是娘生存哲學的鬍子頭做了一次出賣,投靠了日本人。弄清了河下一郎的死因,此次進白狼山的意圖已經暴露,橋口勇馬最為擔心的倒不是俄國人,一旦巡防軍知曉,和洪司令的關係不好處,假如在亮子裡站不住腳,勢必影響日後占領滿洲的大計。

  「會長。」月之香被叫來。

  「你把藍磨坊的人劫走河下君並殺害的消息,透露給洪光宗。」橋口勇馬布置任務道,這樣做是讓洪光宗解除對日本人的懷疑,他為此一定恨俄國人。

  「是。」

  「要巧妙,不露痕跡。」橋口勇馬說。

  「沒問題。」月之香說,「後天我的生日,洪光宗答應來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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