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2024-10-04 11:56:35 作者: 徐大輝

  占江東綹子壓在一個叫大荒溝的地方,是山彎里的一塊平地,俗稱山崴子,屬於白狼山區,此處更荒涼,便於藏身。他們住地營子地營子:看莊稼的窩棚。,顯然是臨時性居住。

  進了卡子門,站崗的鬍子喝道:「站住!」

  「找大當家的。」亞力山大說。

  

  鬍子不輕易相信一個俄國人的話,又怕真的找大當家的誤了事,便讓他等著,去給占江東報信。

  那天,鬍子正辦喪事,占江東的壓寨夫人荒身子死了,在東北話中,荒身子是指沒經鍛鍊的體格,十六歲的壓寨夫人從某種意義上講也是名副其實的荒身子,從來沒男人上過她的身,占江東是第一個。

  鬍子馬隊經過一個村子,便將在柴火垛抱柴火的姑娘掠上馬背。她出人意料地沒掙扎沒喊叫,一路乖乖趴在馬背上直到帶進四外透風的窩棚里。

  「脫!」鬍子大櫃迫不及待道。

  她很順從,破亂包裝物里的東西倒暄白而細膩,躺下的姿勢表現對某種事情的熟悉。因此占江東說:「你是荒地格子(以前種過的)。」

  「不是!」她堅決反對道。

  「那你……咋會?」

  她不說,難以啟齒,父親和繼母炕上的事不怎麼背她,那情形如做一種食物——烙燒餅,翻來覆去……後來繼母起不來炕,落炕的原因對外稱病了,實際是烙燒餅烙的,之前他已經烙死包括親母在內的三個女人,村子中傳言父親的話很污穢。

  「你是荒身子。」

  「荒身子!」她維護自己的名譽,說,「真的沒人種過。」

  占江東屬於鬍子行道中的另類,什麼江湖規矩他都不遵守,恣意妄為,一般大綹子奉行七不奪、八不搶,他呢,看中的都奪都搶,娶壓寨夫人就沒什麼奇怪的了。

  壓寨夫人荒身子突然死了,樣子很嚇人,周身都綠了,像一根透明的青蘿蔔,她是誤吃一種毒蘑菇藥死的。

  「總歸嘴饞X浪!」占江東愛恨交加,粗出這樣的話來。

  大綹子辦喪事有請鼓樂班子的,占江東沒請,不是怕花錢,而是考慮到綹子安全。

  鬍子來報信,占江東剛埋完壓寨夫人從樹林子回來,神情有些悲傷,清水一樣淡。

  「大爺,有一個老毛子找你。」鬍子說。

  「人呢?」

  「我們沒讓他進卡子。」

  「走,看看去。」占江東想到是藍磨坊主亞力山大,別的俄國人他不認識,也不可能找到自己。

  得知占江東剛埋葬了壓寨夫人,亞力山大說了番禮節的話,轉入正題。

  「去黑瞎子洞弄出一個人?」占江東似乎不太願意去。

  「這個人對於我們很重要。」亞力山大說。

  「什麼人?」

  「黑龍會的人。」

  「日本人?」

  「是!」亞力山大清楚不給鬍子足夠的好處,他們不會答應。

  「事成之後,我給你們十匹速步馬。」亞力山大說。

  速步馬生產在俄羅斯,非常名貴,只有花膀子隊(俄國土匪)才騎這種馬,而且是十匹速步馬。

  「中!」占江東答應下來。

  「帶上它,」亞力山大掏出一條黑色的上等絲綢,說,「將它掛在顯眼地方,像是從衣服上扯下來的。」

  「什麼東西?」占江東不知藍磨坊主葫蘆里賣的什麼藥。

  「是這樣……」他給他解釋一番,鬍子大櫃聽懂了,「哦,明白啦!」

  亞力山大在匪巢里等待,占江東帶人上山,他對他充滿信心,占江東是山狗子——長期活動在山林里——弄出河下一郎沒問題。

  黑瞎子洞血腥的夜晚來臨,安連長和三個看守的士兵被勒死,占江東搶走他們的槍,帶著河下一郎翻過一道山樑,到了鬍子老巢。

  「逮來了,人你是帶走,還是?」占江東問。

  事先亞力山大已經想好,不能帶河下一郎回亮子裡,在巡防軍鼻子底下很危險,決定讓鬍子來審問。

  「大當家的,聽說就是鐵打的人也經不住你們的酷刑?」

  「噢,你想讓日本人嘗嘗滋味?」占江東問。

  「只要大當家的撬開他的嘴巴,問清黑龍會派他進山做什麼,我再追加兩匹馬。」亞力山大用馬誘惑鬍子,很奏效。

  「小鼻子即使是塊石頭,我也能叫他開口。」占江東誇下海口,與磨坊主這樣商人打交道,他不是百分之百的信任,「我們什麼時候能見到馬?」

  「你知道藍磨坊的馬廄里,養著幾十匹純種速步馬,大當家的如果信不過,即刻就派人去牽馬。」亞力山大說。

  「不忙,不忙!」占江東唯恐別人說他小心眼兒,說,「亞力山大先生覺得方便的時候,再去牽馬。」

  亞力山大說他要等到審出結果離開。

  「好,今天我就給小鼻子過堂。」占江東說。

  河下一郎給綁在樹上,占江東命人搬來樹墩子,他不是坐在上面而是像一隻松鼠蹲在上面。

  「你們抓我幹什麼?」河下一郎問。

  「嘿嘿,我沒問你,你到先問起我來。」占江東竟然覺得好笑。

  「你們是什麼人?」

  「吃走食兒的爺們啊!」占江東自詡道。

  河下一郎惑然不解,這鬍子從巡防軍手裡奪下自己,開始他以為是誰救自己,帶回匪巢始終五花大綁,覺得不是被救,而是脫虎口又入狼窩,前景無法樂觀。

  「你到白狼山做什麼?」占江東嚼著一種野果,紅色的漿汁血一樣沾滿他的牙齒,並從嘴角流出。

  河下一郎吹山風一樣打個冷戰。

  「你想清楚,不說受罪的可是你啊!」占江東因甜酸的漿果而愜意,態度十分和藹。

  經不住吃大糞的折磨,河下一郎已經向巡防軍交待了進山的目的。當然再向鬍子說一遍也無妨,黑龍會的規矩已經決定他要受到嚴厲的懲罰。他沒有回答,是反感鬍子大櫃的傲慢態度。

  「嚄,你白天不願說,那就晚上說。」占江東蹦下樹墩子,對看押河下一郎的鬍子說,「球子啃土(晚上),給小鼻子穿花。」

  「穿花好看啊!」鬍子雀躍道。

  聽不懂鬍子黑話,河下一郎也就沒恐怖。他不知道這是鬍子用來懲罰抓來又逃走人的酷刑。

  血色夕陽從地面水氣一樣升高,在參天的樹梢停留片刻消散,占江東重新蹲在那個樹墩上,隨他來的幾個鬍子等候大櫃的命令。

  「扒下他的葉子(衣裳)!」占江東下了第一道命令。

  河下一郎只有憤怒的份兒,鬍子要幹什麼他不清楚,以前聽說鬍子常年躲藏在深山老林見不到女人,槍對槍(雞姦)和姦馬奸羊的都有,鬍子不是要……他不敢想下去。

  「踢土子(鞋子)也脫掉。」占江東不准留一寸布絲在他身上。

  深綠色的植物景襯中,河下一郎身體愈發白皙。

  「趁蚊子、小咬沒到之前,你說還不晚。」占江東最後警告道。

  山裡的夜晚光著身子,意味著蠓、蚊會把人血吸乾。河下一郎看明白後,求生的欲望強烈起來,他說:

  「我告訴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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