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2024-10-04 11:55:42
作者: 徐大輝
洪光宗一人在議事廳,手令展在桌子上,自言自語道:「模仿我的手跡,哼,我得留一手。」
「司令,我從學校回來。」黃笑天輕步進來說。
「嗚,什麼時候送人過來?」洪光宗抬起頭來問。
「司令,恐怕一時半會兒送不來。」
「嗯?小丫頭蛋子是不是上來擰脾氣?」
「不是擰脾氣,是她有病,需要長時間扎痼(治療)。」
「昨天不是好好的嗎,突然病了呢?」洪光宗奇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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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笑天循序漸進地透露實情,說:「她小腿骨受了傷……」
「啥,腿受了傷?」洪光宗愣怔道。
「是,傷了骨頭。」
「姥姥個糞兜子的!」洪光宗頹然,罵了一句。
「丁校長他們等著司令定奪。」
「還定奪個屁,老子遇到粘手的事啦。」
「其實也沒什麼,從今以後不再提這件事,權當沒這麼回事。」黃笑天說。
「餿巴主意!」洪光宗搖搖頭道,「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我洪光宗,放出去的屁落地是個坑,吐出唾沫落地是顆釘。」
「司令願娶一個腿腳不利索的女人?」
「我手插磨眼,碾也得碾,不碾也得碾啦。」洪光宗說,「怎麼也得豁出一頭,要麼硬著頭皮娶回家,要麼別管它一言既出,免得劁豬割耳朵兩頭受罪。」
這時,孫興文走進來,洪光宗如遇救星道:「興文你回來得正好……」
「司令,我出去啦。」黃笑天離開。
「草料場……」孫興文剛開口,洪光宗打斷他的話道:「過會兒再說草料場,有個火燒眉毛的事兒,你給出出主意。」他講了到女子師範學校,「一水水(色)的俊姑娘,我能不挑花眼嗎。最後花大了,選了個瘸了嘠嘰的,你說我怎麼整?」
這種事不是孫興文立刻能夠回答上來的,挑選姨太不是相馬選兵,司令心裡究竟是怎個想法尚不清楚,還需聽他表述。
「話我還給說出去了,收不回來啦。」洪光宗不願誰說他講話不算數,他認為男人的嘴不能像小孩屁眼兒似的沒收管。
「司令,當著師生的面不是只說了『她行』,沒說別的。」
「沒說別的。」
「沒說別的就好辦。」孫興文發現有機會,說,「『她行』這句話怎麼理解都行……司令,我看你傳話給丁校長,說本司令幫貧濟困,選定那個受傷女孩子作為扶攜對象,三年的學費司令部全包啦。」
打賴?洪光宗琢磨,陶知事的嘴堵不住,丁校長也知道此事……更重要的是,那個女學生太招人稀罕(喜歡)了,如果將來瘸得不厲害,娶過來作姨太也無妨。
孫興文看出洪光宗不肯放棄那個女學生,問:「司令是不是……」
「興文,那學生就是你見了也拼死拼活娶到家的。」
「這樣吧,我去那個女學生家一趟,了解一下她的腿到底咋回事,然後再作定奪。」
「中。」洪光宗沉吟片刻,說,「興文,女學生的事叫笑天去辦,你說說草料場的事吧。」
巡防軍部隊橫著擋著,俄國人的鐵路沒再往前修,北溝鎮近日出現了日本人,跡象表明他們也要修鐵路,這是一個重大的動向,孫興文趕緊回來向司令報告。
「日本人手也刺鬧(癢)啦?」洪光宗說,「我們建立軍事禁區攔住了俄國人兩條冰冷的大傢伙伸過來,這小鼻子……」
「他們的野心不比俄國人小。」孫興文說,「支線鐵路修到三江,顯然不是目的,眼盯的是白狼山。」
「軍事禁區劃定,他們休想往這邊修鐵路,我就不信他們能把山裡的木材扛出去,把金子給我挖走。」洪光宗說。
「如今國家軟弱,外寇才肆無忌憚,你來占領,他來侵略。」孫興文憂愁道,「令人憂慮的是,國門給外寇撞開,俄國人日本人以外又有藍眼的紅頭髮的……」
「姥姥個糞兜子的!國家他媽的腎不好,沒有尿,大鼻子小鼻子才敢來咱家門口來撩騷(招惹人)。」洪光宗很激動地說,「好在我們有槍,有槍怕誰?鬼都不怕,還怕這群驢馬爛子?興文你記住我的話,咱巡防軍,時刻牢記這個防字,防什麼,你我心裡都有數。白狼山在咱們的防區內,要像看著自家的東西一樣看著它,外人別想拿走一草一木。只有這樣咱們才上對得起老祖宗,下對得起老少爺們兒。」
「司令所言極是。」孫興文比喻道,「狼咬上羊就不會輕易撒口……我們攔截了去路,他們不會消停。」
「咬上,即使咽到肚子裡也要給我吐出來!」洪光宗說得硬氣,讓人聽來興奮,他說,「興文,出了一件怪事。」
孫興文接過洪光宗遞過來的手令,閱覽。
「你最熟悉我的字,仔細看看是我的手令嗎?」
「是司令手令。」
「興文你肯定?」
孫興文沒發現任何破綻,說:「沒錯。」
「噢,連孫興文的眼睛都能蒙蔽,誰還不相信啊!」洪光宗慨嘆道。
「司令你說這不是你寫的?有人模仿你的手跡?」
「天衣無(縫)喲!」洪光宗說,「它是假的。」
「歸終還不是給司令識破。」
「多虧我留了一手。」洪光宗詭秘地笑,從抽屜里拿出另一張手令說,「興文你比照一下,看兩張手令哪疙瘩不同。」
孫興文分看兩張手令,洪光宗一旁抽菸。他左瞧右看,沒見兩張手令有差異,說:「司令,我沒看出來。」
「輕而易(舉)叫你們看出奧妙還行啊。有的人看我的字寫得什麼稚氣,像小孩寫的。」
「童稚氣。」
「是那意思,我怕居心叵(測)的人打主意,嘿嘿,和我白尾巴尖的老黃皮子耍心眼兒,不靈!」洪光宗誇耀自己外愚內智時,用了一句俗語貼切而生動,他說,「別看我衣服破,肚子裡有乾貨。」
「沒人斗得過司令。」
「啊,連你孫興文也會在我面前唱喜歌了啊!還沒人斗過我,我是諸葛亮?不是!充其量是吃虧多啦,學聰明啦。」
「吃虧也是財富。」
「興文啊,你鞍前馬後地幫我,對我耿耿忠心的,你是我最信任的人,甚至於超過我的兒子彪。」這種比喻不知是否恰當,至少表露他一種真實想法。「興文,你伸出手來!」
孫興文不知司令做什麼,伸出手掌,洪光宗拿起擔在硯台上的毛筆,在孫興文的手掌心上點一下。
孫興文哎喲一聲。
「咋地啦?」
「像似給針扎了一下。」孫興文說出感覺。
「沒錯,是針。」洪光宗道出玄機,「我在筆尖里藏了針,一根納鞋底的馬蹄針,簽名時我使勁按一下,紙上戳穿個小眼兒。」
孫興文分別拿起真假手令,對著陽光一照,一張有針眼兒,另一張卻沒有。
「我這筆里藏針的秘密你給我保守著,千萬別泄露出去。」洪光宗說,「錢錢物物的我批條子。」
「司令請放心。」
「你嘴最嚴。」洪光宗信任地說。
「是什麼人偽造你的手令,出以什麼目的?」孫興文望著假手令道。
「安連長說像黑龍會的人,持它過的關卡。」洪光宗肯定地說,「甭尋思,小鼻子乾的。」
黑龍會的人進山幹什麼?倘若不是有重要的事情,怎會選擇封山時期進山,又冒險偽造司令手令?
「我也是木頭眼鏡——沒看透,黑龍會是一些日本商人,他們來三江經商做買賣。」洪光宗眼裡,黑龍會是一幫尖頭梢腦的買賣人,他們與鐵路不著邊兒,進山做什麼?
「此事不那麼簡單。」孫興文說。
「那你說這長砣短鉤的買賣人,還另有圖謀?」
「很難說。」
「難說個六!黑龍會到鎮上經商多年,他們的頭頭橋口勇馬屁眼有幾塊疤我都清楚。」洪光宗根本沒把他們放在眼裡,拿秤桿子的人有多大尿水?
「雖然說不上深不可測,難排除他們心懷叵測。」孫興文觀點與司令不同,或者說站得更高一些,看得更遠一些。
「那幾個手無抓雞之力的錢串子(買賣人),他們能有什麼大鬧?別醑互(在乎)他們。」洪光宗說。
令人生疑啊,憑橋口勇馬和司令的交情,有什麼事需要進山直接找他,為何出此下策?這是孫興文的疑點。
「嗚嗚,有些蹊蹺。」洪光宗說。
眼下最打緊的是找到那四個進山的人,弄清他們確切的身份,才能知道他們要幹什麼。
「興文,這件事還得你親自去辦,別人我不放心。」
「是,司令。」
「此事只你我知道。」洪光宗叮囑。
孫興文秘密進了白狼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