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2024-10-04 11:54:54
作者: 徐大輝
洪光宗鞭馬趕回老爺嶺天已大黑,匪巢大窩棚里燈火通明。
「怎麼像過節似的,里外都掌著燈。」洪光宗疑惑道。
「大哥下山,我怕有不測,準備了一下。」黃笑天說。
「去將軍府救我?」
「唔,現在看來用不著了。」黃笑天悅然道,「瞅大哥春風滿面,事兒一定很順。」
「順,特順。弄壺酒,咱哥倆喝個痛快。噢,對了,也給眾弟兄擺兩桌,搬火三(喝酒)。」洪光宗說,「後天大煞落(日落),我們……槍響幾聲,待我進窩棚抱出大小姐,你們邊放槍邊喊叫,像似追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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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問題,大哥。」
洪光宗細緻布置道:「我跑進山洞後,你們要不時地在洞的外圍弄出聲響,製造沒有離開的假象。第二天我帶她衝出山洞,你們追趕,將我的左臂打傷。」
「如果那夜你倆生米煮成了熟飯,沒必要打傷你。」黃笑天反對道,「打傷左臂的苦肉計要不就不搞了。」
「打,一定要打這一槍。」洪光宗態度堅決地說,「二弟,我相信你的槍法,擦破一層皮,流血,要流血。」
黃笑天心沒底道:「如果子彈打偏……」
「我自認倒霉,大不了多養幾天傷。」
「關鍵在於山洞裡的那一夜,大哥能不能得手,得了手一切迎刃而解。」黃笑天含蓄地說,「頭噴兒菜(蔬果第一次成熟)大哥能不能吃到嘴呢?」
「沒冒兒(沒問題)!」洪光宗胸有成竹道,「她大不了是一匹馬。」
「生荒子(未馴服的牲畜)喲!」
「你大哥馴馬是老油子(閱歷多、見識廣且狡猾的人)。」洪光宗嘟噥道,「是菜吃頭噴兒,是馬騎生荒子!」
大荒溝夜晚格外寂靜,此地離廢棄的金場並不近,為何在此修窩棚?這是一個坑頭——負責一個坑口的小頭頭——的住所無疑,人們有兩種猜測:和一個女人住在一起;和一口古井有關。窩棚旁的確有一口填死的老井,旁邊長著刺兒松,可以斷定井水有了毒被填死的。有一句俗語云:旁邊長著樺楊沒毒,生刺兒松有毒。至於井是怎樣先無毒而後有毒的,無從考究。
窩棚里點一盞馬燈,環兒躺在採金夫的鋪位上,仍舊蒙著眼睛,雙手捆綁著。
「今晚你老實睡覺,別找不自在(麻煩)。」鬍子警告加威脅道。
「啥時候放我回家?」環兒問。
「回家?你一個黃花大閨女,還想囫圇個兒地回家,做夢吧。」鬍子說。
「你們想幹什麼?」環兒惶恐起來,鬍子的話她聽明白了,非要把她怎麼怎麼地才肯放她走。
「不是我想幹什麼,大當家的要壓裂子。」
「壓……」
「睡你!」
「不要,不要啊!」環兒哆嗦起來。
「沖我喊叫啥,也不是我要壓裂子,是大當家的搗嘎子要壓裂子。」鬍子故意這樣說,是二爺授意他這樣講的。
砰!砰!驟然響起的槍聲傳進窩棚。
「媽的出事啦。」鬍子扎呼,又是故意扎呼。
環兒聽到拉槍栓和慌亂跑出去的聲音。
「頂住,別讓他劫走徐小姐!」鬍子煞有介事地叫嚷。
槍聲、人中槍慘叫,時時傳來。突然,窩棚門打開,帶進一股風。
洪光宗到環兒面前,三下兩下扯下眼罩,說:「小姐,我來救你。」
「你是誰?」環兒的眼睛一時看不清來人面孔。
「別問了小姐,趕快跟我走,一會兒搗嘎子帶人追過來可就走不了。」洪光宗急火地催,「快,麻利走!」
環兒努力站起來,又跌倒說:「我腿麻筋兒(木),走不了道。」
「我背你走。」洪光宗獲得一次機會道。
「這、這……」面對虎背熊腰的陌生男人,環兒遲疑著。
「快呀,小姐。」洪光宗半蹲下身,環兒爬上洪光宗的脊背。一股沖天的力量朝上一躥,山石在他身下飛走。
洪光宗躥出窩棚,背著環兒在密林間猛跑,黃笑天帶著兩三個人遠遠地虛張聲勢地追攆,放空槍。
「追呀!朝林子裡跑了!」
「抓住他們的影兒啦,在那兒呢!」
環兒膽戰心驚,身子緊緊地靠著洪光宗,不停地顫抖。洪光宗騰出一隻手,不時地回身射擊。槍聲越來越近,喊叫聲近在咫尺。
「他們追上來了,放下我你跑吧。」她驚恐萬狀地說。
「不,我不能撇下你,即便是死也要和小姐死在一塊。」
生死攸關時刻,聽到這樣感人話語,環兒很是激動,在洪光宗背上流淚。
一條河橫在面前,月光在河面閃爍。洪光宗有了第二次機會,其實這是整個計劃的一個環節,遇到河是計劃的組成部分。
「快追!他們到了河邊。」鬍子喊叫著,讓氣氛更緊張,他們需要這種效果。
「他們過不去河,水深淹死他們。」
「我不會水。」環兒說。
「我背你過河。」
「河水很深啊。」環兒恐懼,她暈水,望顏色深一點的水她就頭暈,連自家的水缸都不敢瞧一眼。
洪光宗不容她再往下說,背著她下河。水很深,瞬間沒到他們的肩膀,他奮力泅水過河。
黃笑天帶鬍子追到河邊,向河面打槍,子彈在水面飄飛,發出嗖嗖的哨響。
洪光宗游向對岸,上岸後,他們渾身濕透。
「他們會追過來嗎?」環兒冷得發抖,渾身濕透給故事埋下伏筆,後面的呼應才自然而然,沒痕跡。
「天亮前不會,他們不敢下河。」洪光宗沒擰衣服,而是控槍筒里的水,竟然倒出一條泥鰍魚來,它拘拘攣攣地鑽進石頭縫兒。
「這兒是哪裡?」環兒不熟悉環境,除了山還是山,除了樹還是樹。
「白狼山。」洪光宗說,她只在深宅閨房裡聽人講過此山,講那群神秘的白狼,及白狼奶養的男孩,他說,「搗嘎子的人在河對面,我們不能停,趕緊走。」
「今晚上能到亮子裡鎮嗎?」她問。
「天這麼黑,山又險,看不清路,天亮再出山。」洪光宗說,「我們找安全地方躲一夜。」
「可我們到哪兒去躲呀?」
「附近我知道一個山洞,進裡邊躲一夜。」他說。
翻過一座山,鵝頭峰旁邊那個叫黑瞎子洞的山洞出現。他領頭鑽進去,洞底很寬敞,顯然不是黑瞎子挖掘的,大自然鬼斧神工開鑿的。
「小姐的衣服濕透啦,攏火烤烤。」洪光宗關心地說。
環兒乖乖服從洪光宗安排。
洞中不缺干朽的樹枝子,篝火點燃,濕透的環兒更憐人兒,蜷縮在火堆旁。
遠處傳來熊的吼叫聲。山洞陰涼和驚嚇令環兒瑟瑟發抖,顫音道:「熊瞎子、熊瞎子叫。」
「熊餓了才叫,它夜晚出來找食兒。」他說。
熊瞎子能不能鑽進洞來呀?環兒驚悚的目光四處張望。
「一般不會,但我們呆在黑瞎子洞裡,要十分警惕。」他製造恐怖,她深陷恐怖之中渴望獲救,那樣才合情合理。
「啊!黑瞎子洞?」環兒驚駭道。
洪光宗掏出兩把手槍放在面前,說:「咱有槍,熊瞎子不敢進洞來。」
環兒膽戰心驚,下意識地朝洪光宗挪動身體,他們離得很近了。
篝火已經燃旺。
「脫下濕衣服烤乾吧,溻一宿咋行?」
環兒害羞,因此猶豫不決。
「哦,我到洞外邊去……你烤衣服。」
環兒望著洪光宗的背影喊道:「喂,你回來。」
洪光宗駐足,轉身迷惑道:「小姐你、你烤衣服……我怎麼好在場……」
環兒語氣堅定地說:「我讓你回來。」
洪光宗慢慢地走回的火堆旁。
環兒旁若無人地脫外衣,瞥眼洪光宗,見他閉著眼睛,十分不好意思的樣子說:「睜開眼睛,幫我烤衣服。」
「小姐,我、我不敢。」洪光宗假裝紳士道。
環兒身上的衣服所剩無幾,說:「我敢,你怕什麼。」
洪光宗猛然睜開眼睛,見到半裸體的女人,目瞪口呆。
「你從來沒見過女人?」
「沒,從來沒見過。」洪光宗撒謊道。
「那你就看看我吧。」環兒落落大方地說。
洪光宗情不自禁地撲過去,將環兒撲倒……木材燃燒辟啪作響。
山洞外的密林里,黃笑天和幾個鬍子躺在石板上。
「二爺,往下我們還幹什麼?」一個鬍子問。
「今晚睡覺,明天過河去……」黃笑天說。
「大當家的帶那個丁丁(小美女)今晚……」
「仰(睡)吧,做個甜兆子(好夢)。」黃笑天說。
黑瞎子洞篝火燃燒著。環兒躺在洪光宗的懷抱里,兩人面對火堆,她說:「你是我的第一個男人。」
「我覺得對不住小姐,乘人之危……」洪光宗羞愧的樣子。
「一切都是我自願的……」環兒安慰他,卻不知自己正鑽入別人設下的圈套,「還沒告訴我你是幹什麼的。」
「兩天後,我是你父親麾下的一個營長,現在還不是。」
環兒懵然的目光望著洪光宗。
「環兒,你聽我對你說……」洪光宗說自己是鬍子大櫃黑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