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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4 11:51:44 作者: 徐大輝

  井東市城南邊也有一座山,奇怪的是它不叫南山,而是叫北山。給北山命名的人是清朝的皇帝,天子為什麼管它叫北山,史學界爭論不休。北山現在是別墅區,由二十幾棟別墅組成。

  耿蕾住在其中一棟,耿蕾是歌聲集團公司的總裁。在井東市耿蕾與政要們齊名,頻繁出現在電視新聞中,家喻戶曉。年紀30出頭,長相嘛,你知道她的職業,便知道了她的容貌。市劇團的演員,競選過亞洲小姐。落選的原因不是長相,有人檢舉她是人造美女,她的確在新加坡整了一次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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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所以要講到這個美麗的女人,她涉及和我們故事裡人物的關係。從一個死人講起,你會猜到是凌厲。對,是凌厲。

  耿蕾化好妝,在傍晚等一個人的到來,當然不是凌厲。一個人不能在同一時間進入兩個故事。

  凌厲和耿蕾的故事開始於一場音樂會,市殘聯組織的愛心義演,作為民政局副局長的凌厲應邀觀看,坐在首長席。

  耿蕾演唱《娃娃》,她飽含深情的道白,深深打動凌厲:「我是孤兒,來到這個世界上見到月亮見到太陽,卻從沒見過父母親。我想爸爸,想媽媽,我想回家……」

  凌厲怦然心動,沉醉在歌聲中,發出幾聲輕微的嘆息。

  ……

  心發慌,心發慌,沒有方向。

  嘿呀嘿呀,誰給我力量?

  路漫長,愛漫長,誰帶我回家?

  演出結束後,凌厲上台和演員握手祝賀,他緊緊握住耿蕾的手,對方伸過來禮貌冰涼的手尖,他的手大面積覆蓋,竟語無倫次了:「很好,我想回家,回家!」

  應該說這樣的開頭並不是愛情故事的美好開頭,開不好頭的故事難發展好,此乃後話。演唱會後,凌厲的心中有幾分不安,同潘淑蘭分手,他還沒遇見一個讓他動心的女人。夜裡難以入眠,閉上眼睛,一隻揚起的手臂和耿蕾濕潤的眼睛浮現出來:誰給我力量?路漫長,愛漫長,誰帶我回家?

  回家,家在哪裡?凌厲驀然覺得自己也是一個孤兒,一隻在絕壁山崖上的老鷹,巢穴發生了變故——伴侶單飛、養子離去——身單影只地茫然盤旋。

  愛能感天動地吧,上蒼給凌厲一個機會,民政局公開向社會招聘一名文秘人員,前來報名的人中就有耿蕾。

  「不該離開劇團,你的歌唱得好。」凌厲心口不一地說,他希望她考進來,自己分管局辦公室,包括管文秘人員。

  「其實我很愛很愛演藝,」耿蕾說,「市劇團解散了。」

  凌厲不問劇團解散的原因,效益不好,財政不保工資,半年才開一次工資,鳥往亮處飛,演員各自尋找生存門路。

  「凌局長,我想得到這個位置。」耿蕾凝望凌厲,把某種信息婉轉地傳給對方。

  凌厲接受到一種起伏的感覺,依稀聽見遙遠天際的雷聲,雨不遠了,隱藏的欲望隱隱地甦醒過來。

  「幫幫我,我好好謝謝你。」耿蕾進一步暗示說。

  凌厲負責招聘,是主考官,耿蕾進民政局做文秘沒懸念。

  有時老天做一件事是善始善終的,既然把耿蕾送到凌厲面前,再助一臂之力,耿蕾和丈夫離婚,實際情況是開公司的丈夫攜小情人到海南經商。

  最灰的日子,也是心靈最空虛的日子。她忽然想起自己尚未兌現的承諾。那個細雨霏霏的周末下午,雨天令人纏綿悱惻。

  「凌局,今晚你有空嗎?」耿蕾站得離他很近,問。

  凌厲頓感溫暖的東西正移近,起伏的感覺傳過來。他望著她的眼睛問:「有事嗎?」

  「我請你唱歌。」

  唱歌,和傾心已久的人單獨呆在一處共度好時光,他求之不得啊!

  歌廳是耿蕾選的,名叫紅嘴唇。不知女士對這個名字什麼感覺,作為男人,一搭眼,便心旌搖曳。

  紅嘴唇,紫嘴唇,褐嘴唇……再微厚一點,對男人更是性感。凌厲去歌廳的一路上,幾次瞧耿蕾的細嘴唇,退了色的嘴唇格外柔軟。

  耿蕾發覺凌厲不時瞟自己的嘴唇,沒迴避,輕輕地嘓了嘓,讓嘴唇鮮活起來。她的嘴唇塗淡淡的唇膏,它本來如一塊璞玉的鮮嫩嘴唇,璞玉渾金,大概沒人經得住它的誘惑。

  紅嘴唇歌廳的小姐一色鮮紅的嘴唇,白皙的脖子托襯,迷濛的光線中清晰而突出。包廂的名字與嘴唇有關,譬如:生動,迷你,心跳,感覺……也有一個包廂意味深長,叫概念。

  「我定了概念。」耿蕾說。

  凌厲走進概念包廂,除了KTV包房的設置外,他見到最特別的是牆上一幅靜物畫,一副眼鏡,一隻香蕉。是什麼意思?他鬧不懂,也許,這也是概念吧,只是無法和紅嘴唇聯繫在一起。

  點了果盤和純生啤酒,耿蕾脫掉外罩,細白的脖子鑽出杏黃色的襯衣口,白色水晶項鍊垂到胸前搶眼的兩處起伏間。以下的時間裡,凌厲的目光在某處起伏間旅行。

  「喜歡聽什麼?我給你唱。」耿蕾問。

  「那天你在台上唱的《娃娃》。」

  耿蕾唱那首路漫長,愛漫長,誰帶我回家?凌厲在起伏的歌聲中眼睛沒離開起伏的地方。

  後來,他恍恍惚惚把起伏抓在手裡。

  「你喜歡它?」她淺聲問。

  凌厲用手說話,情不自禁地撫摸。

  當夜,凌厲走進一所瀰漫著女人氣息的房間。

  「他走了。」她見他惴惴不安。

  「去了哪裡?」

  「天涯海角。」

  「什麼時候回來?」

  「永遠也不回來。」她說。

  新棉被的氣味非常好聞,她喜歡純棉被,從此凌厲也喜歡上棉被。濃郁植物成熟的味道和一件美妙的事情編織在一起,成為難以忘卻的紀念。

  偷情,拋卻道德的評判是美好的,總給後來留下綿長回想的東西,讓五十歲的男子回憶女人,最強烈的印象是一次次的偷情,而不是法定女人睡在身邊的早晨。

  在別墅里等待的人來了,耿蕾從一個故事走進另一個故事,她和凌厲的故事遠沒講完,在後面還要講到。

  走進別墅里的人會使你大吃一驚,他是馬市長。

  「景權,我度秒如年。」耿蕾嘴唇格外生動。

  「我開完會就趕過來。」馬市長說。

  在井東市直呼他名子的人很少,耿蕾叫他景權,可見他們的關係的一斑,全豹不用看了。

  單處在幽靜的山間別墅里的雙人床前,原始的東西陡然高漲是自然而然的事情。讓那件美好事情安安靜靜地進行,為不打擾他們,我們描述一下這座別墅。

  這個別墅位置是歌聲集團開發的21棟別墅中最好的,在一個緩坡上,百年的老樹掩映。建這棟別墅花費200萬,馬市長作為生日禮物贈給耿蕾的。

  「凌厲死啦。」馬市長說話汗津津的,他每次都大量出汗,愛美麗的女人累人。

  「是嗎?沒聽說他有病。」耿蕾平淡地說。

  「不是病死,給人槍殺死在西山。」

  「是嗎?」她仍舊淡然處之。

  馬市長沒再說凌厲,她也沒問凌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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