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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4 11:51:47 作者: 徐大輝

  田大巴掌一把菇娘兒揚到九花媽臉上,起身走出地窨子,九花媽的頭低下去。

  裴菲菲與卓廣輝對望著,現出無可奈何。走訪到一段落,繼續下去也不會收到什麼好效果。

  「我們走了。」裴菲菲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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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花媽在兩個刑警走到地窨子窄小的門前,即要閃身出去時,近乎喊叫:「坐根兒(本來)九花就沒送回家裡本子!」

  顯然,九花媽不僅讓刑警們聽見,也讓先出去的丈夫田大巴掌聽見。

  本子肯定有,裴菲菲記住這個重要的東西,一時還難弄到它,也不急於弄到它。田大巴掌的工作要做,何時做通是未知數。暫時離開,給他一些時間考慮,想通了主動拿出那個本子也說不定。

  回到宋村長家,村長老婆正一個人旋葫蘆條,嫩葫蘆曬乾冬天用來燉肉,北京的飯館用它做一道菜——紅燒肉塊燉葫蘆條,鳳凰嶺鎮每年都有商販下山里來收購,運到北京去。

  「我幫你旋葫蘆條。」裴菲菲主動幫忙。

  「歇著吧,馬上弄完啦。」村長老婆的手裡只剩下半個青葫蘆,她說,「二層眼怕田大巴掌,怕得一帖老膏藥,在他面前,她像避貓鼠似的。」

  裴菲菲不懂一帖老膏藥是什麼意思,避貓鼠還能理解。從村長老婆的口氣看出九花媽怕丈夫的程度,她也目睹了九花媽在丈夫面前如何如何懦弱。

  「二層眼很疼九花,家裡不急等錢蓋房子,她死活不能叫九花出去。」村長老婆旋完葫蘆條。

  「你們聽沒聽說九花有男朋友?」裴菲菲問。

  「咋沒聽說?村里人都知道。」

  「你見過他嗎?誰見過他?」

  「誰也沒見過,壓根沒來過村里。聽說是個大老闆,很有錢。」村長老婆對一件事耿耿於懷,說,「田大巴掌一個人吃了一桌子山珍海味,有魚翅啥的。」

  呃——男人的乾咳聲傳進院,大鳥沒叫顯然是熟人,生人它才叫。

  「死鬼回來啦。」村長老婆說村長回來了。

  「村長。」卓廣輝打招呼。

  「你們回來在我前面,我以為得一會兒呢。」宋村長將一棵結著紫色漿果的植物拿進屋,問刑警:「你們認識這是啥東西?」

  「破天天(果)!」村長老婆嘴快,說。

  「欠兒登(嘴欠)!」宋村長斥責老婆:「誰問你啦?」

  卓廣輝吃很甜的天天果,樣子有些貪婪,直接用嘴摘,省略了手。

  「我們正說到田家。」裴菲菲說,「有個事兒正好問問村長。」

  「嗯,說吧。」宋村長卷支煙,舌尖蘸唾沫封口,用指甲掐去多餘部分,叼在嘴上。

  「九花是不是有男朋友?」刑警問。

  「聽說外邊有一個人。」宋村長說。此話比較含混,「有一個人」你可以想很多,對象、朋友、姘頭……是處的交的傍的,怎麼理解都行。總之,外邊有一個人,含著不公開或不正大光明的意思。

  「人家說九花早和他那個啦。」村長老婆捅破什麼,說。

  「別胡嘞(瞎說),田大巴掌掄起來可六親不認吶!」宋村長瞪了老婆一眼,說,「如今男女那種事隨便。」

  裴菲菲覺得一村人都吞吞吐吐,山民的直率性格在九花、小慧的案件上大打折扣。特別是受害者家屬的不主動、不強烈地要懲辦兇手的態度令人費解。

  「九花的父母不是十分配合。」卓廣輝說。

  宋村長嘿嘿笑,聲音如撕破粗糙的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因此笑出一種語言:就是如此。

  「違背常理的,有些不正常。」刑警說。

  「咋不正常啊,一家門口一方天,一個村一個令兒(規矩),金兔村有金兔村的風俗。」宋村長說他們村的老令兒,而後說,「丟臉的事誰願說呀?」

  不言而喻,金兔村的人認為九花、小慧在外邊做不光彩的事,傷了風,敗了俗,死就死了,不願再提及她們。

  「你也這樣認為?」裴菲菲問得直截了當且尖銳,「九花、小慧她們錯在哪兒?」

  宋村長狠吸了幾口煙,像似說村子人,也像說自己:「死要面子活受罪。」

  「都是敗家的大水!」村長老婆把造成這一切的原因歸罪到洪水上,她說,「不為蓋房子,誰出去干那事啊。」

  持此種觀點的還有桂老蔫兩口子。

  「小慧心善,為了家裡蓋房子,才……手插了磨眼,不碾也得碾。」桂老蔫嘆然。

  村民反覆強調九花、小慧出於無奈,被生活所逼。令人奇怪的是,沒人問到底誰殺了她們,為什麼殺死她們。

  桂老蔫說小慧的男朋友有槍,桂老蔫老婆也證明有,那就一定有其事。槍,刑警對槍十分敏感,誰誰帶槍,不是法定範圍內佩槍,他們聞之要追查。

  「你們還記得他的模樣嗎?」張國華問。

  「見面當然認得出來,具體說長得啥樣子,天太黑,他又戴副墨鏡,的確沒看清。」

  桂老蔫說沒看清楚,桂老蔫老婆則說不敢看清楚。

  張國華從手包里取出黃毛的照片,遞給桂老蔫,說:「你們看,是他嗎?」

  桂老蔫眯起眼睛仔細辨認,搖搖頭,傳給老婆看。

  「不是他。」桂老蔫老婆衝著燈光移遠移近左看右瞧,最後斷定:「肯定不是他,一個團臉,一個方臉,嘴也不一樣,照片上這個人嘴唇薄,那個男人嘴唇厚,稍微上翻。」

  「個子有多高?」刑警問。

  桂老蔫指下李帥,說:「和這位小同志差不多。」

  張國華知道李帥的身高,問下去:「有什麼明顯特徵沒有?」

  「特徵?」桂老蔫不明白特徵是什麼,疑問。

  「長的特點,比如,疤痕,痦子……」

  「唔,格路(別)呀,沒許護(注意)。」桂老蔫說。

  在桂家獲得最重要的線索是小慧的男朋友有槍,查她男朋友是誰,成了關鍵。

  山裡的蚊蠓多,有時紗窗也不管事,阻擋不了它們的入侵,哪怕一點點縫隙也可以鑽進來,最好的方法是關了燈,再點上艾蒿草繩,苦艾煙味熏跑蚊蟲。

  宋村長和刑警們摸黑坐在炕上,話題與案子有關。

  「村長你認識黃毛嗎?」裴菲菲問。

  「黃毛?黃毛是誰?」宋村長反問。

  「哦,你不認識,我隨便問問。」裴菲菲說,宋村長說不認識,那麼黃毛壓根就沒來過該村。

  「九花經常回來嗎?」

  「不經常,好像兩個春節沒回來過。」宋村長對村人的一舉一動了如指掌,村子不大,村長是個人物,大事小情落不下他,誰家的酒盅他沒端過呀。他說,「7月份九花回來過一趟。」

  「她一個人?」

  「一個人,坐計程車回來的。」宋村長說。

  「回城呢?有沒有人來接她?」

  「包坐計程車來的,沒住,連夜返回市里。」宋村長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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