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2024-10-04 11:51:33
作者: 徐大輝
對兩起命案的偵破來說,8月10日是令人鼓舞的日子。消息是法醫劉浩帶來的,他首先找局長姚劍。
「姚局,姚局!」電話那邊,劉浩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你說,劉浩你說。」姚劍在自己的辦公室里。
「姚局……」
「我聽著呢。」
「我過去向您匯報。」劉浩說。
姚劍讓他立刻過來,劉浩放下電話跑步過來。
「姚局,鑑定結果出來了。我還有重大發現!」劉浩再次激動,他說,「三顆彈頭,同屬一支槍射出的。」
「噢!」
刑警老文在凌厲命案現場找到那顆彈頭送到法醫面前,劉浩將它同青蘋果酒店提取的彈頭及從小慧顱內取出的彈頭做比較,證明了姚劍的推測,兩起命案使用同一支槍。
「是『公安』式手槍。」劉浩說。
姚劍面目表情嚴肅,「公安」式手槍的結論出來,公安局長的心裡十分不平靜。兇手使用警用槍枝作案,其性質更加惡劣,消息傳出,會造成更大的負面社會影響。他的擔心不僅限於此,「公安」式手槍哪裡來?兩個可能,罪犯用不正當手段獲取手槍,再一個可能是警察作案,後者是他最不願意看到的。
「還有更可惡的。」劉浩說。
姚劍本來翻騰的心,再次強烈地翻騰,快翻騰到了嗓子眼。
「兇手使用了毒彈,罕見的手法。」
毒彈?迄今為止發生的槍擊案,還沒聽說有人使用毒彈。普通一枚子彈足以使脆弱的生命花瓣凋零,用不著毒彈類。假若使用毒彈,目的非常顯見,必置受害者於死地。
「什麼毒彈?」姚劍問。
「舊社會特工使用的方法,時間是上世紀三四十年代,汪偽、軍統特工暗殺使用毒彈。」劉浩說。
據史料記載:1939年12月12日,汪偽特工總部下達了暗殺上海中共地下黨員茅麗英的命令,為將她斃命,特務使用了自製的毒彈。殺手林之江攜左輪手槍,晚上尾隨茅麗英,向她射出三顆子彈。其實三顆子彈並沒擊中要害,兩顆打中腿部,一顆穿過小腸。一般情況下,切去一節小腸也就沒事了,然而3天後茅麗英去世,原因是特務使用了毒彈。
這種毒彈製作極簡單,特務在彈頭上劃開十字,將彈頭在大蒜汁內浸泡,此子彈便其毒無比。
「子彈入體後,大蒜和鉛加熱後起化學反應產生劇毒。」劉浩講了毒彈的原理和厲害,說,「不管擊中哪個部位,只要入體,都活不成。」
如此說來,兩起命案大大超出普通刑案範圍,作案者事先經過精心策劃,陡下重手。
「我做法醫以來,第一次遇到毒彈案。」劉浩說。
別說劉浩,在公安戰線工作近30年的姚劍也第一次聽說,以前聞所未聞。用毒彈殺人,全國實屬罕見!
「劉浩,你帶彈頭準備進京。」姚劍做了劉浩去北京的安排,交給他兩項任務:請專家和權威部門對毒彈做出進一步鑑定,確定3顆子彈是同一枝槍所發。
「是!」
「發現毒彈的消息暫不要講,你去北京也秘密走,對家人只說去出差。」姚劍叮囑。
「我明白,姚局。」
「一旦有結果,立即打電話回來。」姚劍說。
劉浩當日乘飛機進京。
姚劍這樣做是為穩重起見,他的大腦迅速閃過一道嚴酷的式子:警槍=警察=犯罪。如果此式子成立,井東市就出大事啦!事實上,兩起命案發生後,他馬上意識到問題嚴重了,井東裹著厚厚的濃霧……在刑偵人員調動上,姚劍周密調度。誰誰在哪個專案組,具體任務都考慮到了。兩個專案組之外,還有組外特別行動人員,接受他直接領導,有時和專案組工作交叉,大部分時間是獨立執行局長命令,老文就屬這類人。
老文去追黃毛也處於半保密狀態,控制在很小的範圍內,只少數人知道。姚劍有選擇地將老文的行動透露給他認為有必要知道的人。於是,張國華知道,柳雪飛也知道。
柳雪飛駕車去找一個已經先更名後撤消的派出所,物是人非,時間過去那麼久,老地方——老胡同里,連派出所的痕跡都不存在。
「派出所?這裡有派出所?」被問者搖頭。
「黃泥坑派出所。」柳雪飛說,他要找這個派出所的目的是找人,那個曾經當過戶籍警察的人住在原黃泥坑派出所的後院,找不到黃泥坑後院就找不到要找的人。
「沒聽說,黃泥坑派出所沒有。」又一個人說。
「怎麼會沒有?派出所應該有。」柳雪飛望眼近處的一棟老式住宅樓,說。
「你找誰吧?」一位自稱在此地住了多年的人主動上前搭訕,說,「這兒住的人我認識多啦。」
「蒲松齡。」柳雪飛說。
「呃,蒲松齡,還聊齋呢!」自說老住戶的人笑道:「蒲松齡還真沒聽說。」
又有幾個閒人走過來,有人問怎麼回事。
「他找蒲松齡。」
「孤陋寡聞,蒲松齡還不知道。」說話的人指指老式住宅,說,「看見沒,從窗戶探出爐筒子那家,他真名叫蒲松齡。」
「哦,你說國民黨。」那個人猛然醒悟:「國民黨是蒲松齡啊。」
蒲松齡是國民黨,國民黨是蒲松齡,柳雪飛管不了這些,他朝老式住宅走去。井東市冬季由熱電廠統一供熱,出於環保考慮,市政府下令拆除大煙囪。蒲松齡這樣的樓房燒煤爐子,是雞立鶴群了。關於蒲松齡,柳雪飛找他之前,了解了他的歷史。若干年前,也就是說柳雪飛還沒進公安部門工作之前,他給趕出公安隊伍。聽聽犯的錯誤有多嚴重吧。一個鄰居覺得自己的名字太難認,大多數人認不得:黨彧。有人乾脆叫他黨或。鄰居走戶籍警察蒲松齡的後門,改了名字叫黨國民。不久,黨國民出事了,寫了一條反標,追查下來,暴露了改名者,蒲松齡給攆出公安隊伍,罪狀是黨彧改成了國民黨。蒲松齡喊屈,說是黨國民,不是國民黨。誰聽他的辯解啊!後來,有人戲稱他是國民黨。
燒土爐子取暖的蒲松齡,還是稱蒲松齡的好。還沒到取暖的季節,爐筒子裊裊的顯然是炊煙。房門一開,撲鼻而來的是水拌煤的氣味。
「你找誰?」年老的蒲松齡問。
柳雪飛說:「找你。」
「不是說了嗎,我不參加。」蒲松齡沒頭沒腦一句。
柳雪飛不知他在說什麼,不參加什麼,剛要開口問,蒲松齡說:「就我這身體狀況,能扭大秧歌?」
「噢。」柳雪飛終於聽明白了,說,「我是公安局的。」
蒲松齡上下打量柳雪飛,得出結論:「你是便衣。」
他們的談話進行得出人意料的順利,歲月沖淡了因不公正產生的怨恨,都記在那個時代的帳上。沒人去討要,去清算。蒲松齡倒很配合,他說:「凌家收養一個男孩,戶口是我給落的籍。」
「孩子的來歷你還記得嗎?」柳雪飛問。
蒲松齡認真地想了想,也沒想起什麼,說:「年代太久了,已經記不得。不過,那個孩子從凌厲的戶口本上登出去,我還記得。」
「登出去?」
「遷出,解除了收養關係……」蒲松齡回憶說,「戶主凌厲手牽著一個男孩來辦理的。」
蒲松齡描述了20多年前發生在黃泥坑派出所內勤室——戶籍室里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