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2024-10-04 11:46:55 作者: 徐大輝

  罌粟溝有人趕屍!

  驚天消息不脛而走,疾風一樣刮過盤山市。

  有兩個部門反應最迅速,或者說立刻就做出反應。

  刑警支隊長海小安快步進局長辦公室,梅國棟叫他過去。

  「礦區派出所報告,有人在罌粟溝趕屍。」梅國棟說。

  請記住𝖇𝖆𝖓𝖝𝖎𝖆𝖇𝖆.𝖈𝖔𝖒網站,觀看最快的章節更新

  剛才礦區派出所魯所長向梅國棟報告:罌粟溝有一個人趕著一具屍體朝礦區里走,警察干預沒成功,群眾聞訊趕來圍觀。

  「怎麼辦啊?」魯所長急切的聲音。

  「你的人都上去,維護好現場,局裡研究一下對策。」梅國棟放下電話,召集在家的副局長,通報了情況。幾位局長研究決定,命刑警支隊承辦此事,夠立案馬上就立。

  「小安,給你只刺蝟捧。」梅國棟說。

  何止是刺蝟,是鬼蜮怪胎,刑警支隊建隊以來頭一次遇上這種怪案子。

  「現在還不能說是個案子呢。」梅國棟說,「關鍵在於趕的屍體,如果是自家親人,充其量是陋俗,加以制止了事,對當事人進行批評教育,對行為惡劣的進行治安處罰,除非屍體有問題。」

  「趕屍?天下奇聞,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海小安覺得太奇太怪。屍體有能趕走的嗎?能走的屍體還是屍體嗎?他說:「空前絕後。」

  「此言差矣!」梅國棟說,「盤山歷史上就發生過……」

  解放前,罌粟溝有人趕屍。其實這種風俗是從川陝湘貴邊境傳過來的,具體是什麼年代傳過來的,無法考究。偽滿洲國時期,趕屍風日甚,罌粟溝的山道上差不多天天有人趕屍。

  「呃嗬喲!」

  「走嘍!××回家嘍!×××回村啦!」

  一具具屍體在趕屍匠的吆喝下,走上蜿蜒山路。

  「活人吆喝死人走?」海小安無比新奇。

  梅國棟說他知道一個趕屍故事,不能講,也沒工夫講。現在最急的是趕到趕屍現場。

  電話鈴聲響,打斷梅國棟的布置。他接聽:「我是梅國棟……高書記放心,我立即去現場。」

  海小安望著梅國棟,覺出來電話的重要。

  「市委很重視此事件……走吧,我們路上說吧。」梅國棟說。

  公安局這邊是這樣,第二部門是民政局。喪葬的事情他們監管,提倡移風易俗,趕屍陋習已絕跡多年。突然死灰復燃,不亞於非典重來。

  主管民政的市委書記、市長,紛紛來電話,詢問此事,並督促做出應對措施。民政局不同公安局,民間的一些風俗不好界定好壞,除非國家明文規定禁止的,他們才可採取措施制止、取締。

  「趕屍?」

  「怎麼趕屍?」

  「胡鬧!」

  「惡作劇!」

  「鬼怪的片子看多了吧?」

  「給瘋人院打個電話問問,是不是有精神病人跑出來呀!」

  ……民政局的工作人員沒誰聽說趕屍,當地沒這種風俗。議論千奇百怪也就不足為怪了。

  「查文件。」局長辦事政策性強,命令找依據。

  上級文件沒有。

  五十年以來沒有。

  這就給民政局出了一個不大不小的難題!

  怎麼辦?清一色的怎麼辦目光投向局長。領導就是領導,別盯著人家坐專車,吃酒喝茶報銷,遇見難題人家自有辦法。

  「到現場看看什麼是趕屍?」局長拍了板。

  「我們……」部下說到了現場,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尷尬啊。

  民政局長說:「說你一輩子都做不了局長嘛,一個頻道……想說就有話說不想說就沒話說。」

  「可說什麼呢?」部下較起真來。

  「趕的是什麼?」民政局長問。

  「當然是屍體啊!」

  民政局長用笑代替說,內容是:盤山市改土葬為火葬。不論是誰死後都得火化,想滿足入土為安的願望,火化後可以將骨灰裝入民政局嚴格限定尺寸的棺材裡,方可到野外埋葬。哪一家人死後直接土葬,得摳出拉火葬場火化後再葬。趕屍,沒火化的屍體民政部門就有權勒令你去火化。

  那個初秋的上午,開向罌粟溝礦區的一溜轎車,公安和民政部門外還有媒體單位。

  「市電視台記者的車跟上來了。」海小安回頭望車後面,說。

  「傳媒時代,他們的作用不可替代啊!」梅國棟慨言,「就說前不久W省發生的礦難,記者冒死臥底,才揭開礦難的黑幕,這一點上說,我們自愧不如。」

  海小安臉靠近車窗向外擺手。

  「遇到熟人?」梅國棟問。

  「哦,我弟弟。」海小安說,「他在煤院讀大二。」

  海小安有個弟弟叫海小全,他們不是一母所生,哥叫小安,弟叫小全,老子幹了幾十年安監,頂重要的當然是安全,於是乎給兒子起名字安全。這是海建設遭礦主李雪峰報復後成為英雄,記者在長篇通訊里說的。

  梅國棟當然讀過此篇通訊。

  「記者們真能借題發揮。」海小安覺著記者牽強附會,父親給他起名字時還在一個人民公社當書記,與安監不搭邊兒。

  宣傳報導嘛就是宣傳報導,筆在記者手裡,讓他們寫去吧!

  記者的車跟在後面,梅國棟心裡產生壓力,恐怕一下車就給圍住。他問:「小安如果你是記者,會問我什麼?」

  海小安還是想了想,說:「他們問梅局怎麼看趕屍這件事,警方將採取什麼措施。」

  在公安局大家習慣稱他梅局,梅國棟感到親近,沒有因地位的變化而疏遠昔日的戰友。當年,他就是海小安的支隊長,海小安朝他叫了幾年的師傅,直到現在走嘴還在叫。

  「那可給我出了道難題啊!難以回答。」梅國棟說。

  海小安學外國人的一種常用姿勢,聳聳肩,攤開雙手:「對不起,無可奉告!」

  「喔,說無可奉告記者就放過你?」梅國棟焦慮又無奈,「窮追不捨……」

  記者,而且還不是一路,緊緊跟上梅國棟的車子,他是公安局長,如何處理趕屍事件,公安部門能給準確定性——合法不合法。

  今天梅國棟成為媒體的焦點已成定局。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