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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4 11:42:44
作者: 徐大輝
「你看,那就是野狼溝。」
索菲婭在馬背上直起身來,順著盧辛馬鞭所指的方向瞻望,蒼茫一片,她什麼也沒看到。
「是嗎?」
盧辛掏出手槍。
「你做什麼?」她疑惑。
「告訴弟兄們我回來啦,讓他們來迎接壓寨夫人。」盧辛朝天鳴槍。
砰!砰!砰!三聲槍響,劃破荒原傍晚的靜寂,附近一對野鴨被驚起,帶著哨響從他們的頭頂掠過。
周遭靜悄悄的,沒見一個人影出現。
「嗯?」盧辛覺得不對勁兒,又朝天空放了兩槍,還是沒任何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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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是不是走錯了路,前邊不是野狼溝。」索菲婭說。
盧辛猛加馬幾鞭子。
真實的野狼溝就在面前,一片悽慘景象——
草叢中散落著塊塊人骨,無數具骷髏裸在光天化日之下……十幾名弟兄葬身狼腹的悲愴事件發生在盧辛在哈爾濱期間。
「快過八月節啦,是不是儘早準備一下。」炮頭大塊頭對項點腳嚷道。
花膀子隊在關東為匪多年,已入鄉隨俗,也過中國的傳統節日。
「大當家的不在家,我們簡單地過過。」項點腳說。
「不行,我們要喝酒,要跳舞。」大塊頭狂躁地喊叫。
大塊頭是炮頭,前打後別,花膀子離不開他,在隊裡很有威信。遇事大當家的盧辛都讓他三分,項點腳輕易不會得罪他。
「好吧,叫搬舵先生去操辦。」項點腳讓步,盧辛不在綹子別出什麼亂子。他叫來搬舵先生蘇爾東,吩咐:「你去亮子裡鎮,購買些吃的,躲開點日本人……酒菜要豐厚些,今年弟兄們都很辛苦。」
「哎。」蘇爾東照吩咐去辦了。
一天後,蘇爾東把八月節的安排詳細向項點腳說明:「按六六大席準備的,老粗(牛)橫川子(三頭),爬山子足(羊10隻),尖嘴子(雞)……」
「黑心皮子(狼)呢?」大塊頭問。
「我查看一遍,狼油火把還有四十多個,加上松明的,豬油的,點通宵足夠。」蘇爾東說。
「不是用它上亮子(點燈),讓弟兄們吃頓狼肉。」大塊頭說得咬牙切齒。「我要為死去的弟兄報仇。」
「八月節,吃狼肉的事我看就免了吧。」項點腳說。
「你別管了,我帶人去打。」大塊頭一意孤行。
「至少弄回滿把子(五條)!」大塊頭惡狠狠地說出狼的數目。
並非花膀子隊有過節必吃狼肉的規矩,雞鴨魚豬狗牛羊,甚至山珍海味也能弄得到,大塊頭幹嘛偏要吃狼肉呢?事出有因。
那次,大塊頭帶三個人去邊遠小鎮搶劫歸來。行至荒原時月已升上中天,荒原一片灰濛,一座座牧人盤在甸子上的草垛,高高地山一般地矗立,突然,行在前面的大塊頭,他的坐騎長嘶一聲立刻頓足不動,只見無數綠色亮點在四周閃爍。
「黑心皮子!」大塊頭掏出槍告訴隨來的人,他十分冷靜,面對的狼不是一隻兩隻,而是一群。
儘管他們四人都有武器,但子彈卻極有限,彈盡後難逃狼口,唯一的生路就是儘快到前面大草垛,爬到上面躲避,或許可免於殉葬狼口。他果斷命令:「節省子彈,連子(馬)靠近,殺出條血路,衝上草垛。」
狼大概看出鬍子的打算,以其不顧生死的氣概堵截。
大塊頭彈不虛發,狼哀嚎一排倒地,距離草垛還有段路程,狼再次更瘋狂地猛撲過來。
這是一次生死搏鬥。
花膀子隊兩匹馬被狼咬倒,大塊頭即令沒失去坐騎的人救起落馬的人,他把腰間那顆自製的土雷狠命甩出去,巨響驚天動地,狼被突如其來的爆炸震懾住,四處驚散、逃遁,趁此空隙他們爬上大草垛。
坐騎不肯離去,大塊頭揮鞭抽下,驅趕馬離開草垛,那兩匹馬昂首咴咴嘶叫幾聲後,逃走。
嗷嗷兩聲狼嗥,狼群重新聚集,將大草垛圍住。開始再度朝上爬,未成功。
一隻老狼帶頭叼草垛的草,數狼效仿,哧哧草垛震顫,逐漸降低。用不了多少時間,草垛低了,狼便可衝上來。
「咋辦,炮頭爺?」一個年紀小的人沉不住氣啦,問大塊頭。
是呵,狼一口口叼草,草垛眼瞅著下落……喊吧,此處前不著村後不巴店,誰能聽得見。朝天鳴槍,深更半夜誰會來救?
大塊頭一時也沒了主意,他將所剩幾顆子彈全推上膛,準備與狼決一死戰,當然生還的希望相當渺茫。
生死攸關的時刻,一聲沖霄的馬嘶長嘯,一匹馬如黑旋風般地疾奔而來,月色中可見它長鬃直立,大口張開,沖入狼群連踢帶咬,殺出一條血路到草垛下,它向大塊頭咴咴地叫,並將身子靠近草垛,等待主人騎上它。
「炮頭爺,你快走吧!」三人異口同聲催促大塊頭,並把自己的槍遞給炮頭,「帶上吧,衝出去。」
「好兄弟們,我儘快帶人來救你們!」大塊頭眼圈紅了,他知道三個弟兄已經沒救,在他手持雙槍衝出狼群時,後面傳來悲愴的喊聲:「炮頭爺,我們來世再見吧!」
返回老巢,盧辛率隊伍趕來,狼群已散盡,除見了幾塊帶血漬的破衣爛衫外,連塊骨頭都未找到……
天上一輪清月。
花膀子隊老巢野狼溝燃起篝火,數支火把點燃,照亮張張酒醉的臉龐。最後,還差一道大菜尚未做好——烤狼肉。
五隻肥狼架在篝火上,有人精心翻烤著,幽幽肉香飄溢而出,連守在外圍站崗的人都聞到了誘人的香味,忍不住直咽口水。
大塊頭面前一溜放著五個鮮紅的狼心。他先用刀子削一片,入口前叨念一遍被狼吃掉的三個人的名字,而後吞下那片狼心。
烤好的狼肉抬上桌,花膀子隊分吃狼肉……
然而,一場悲劇發生了,數以百計的狼從各個角落涌過來,爛醉如泥的人刀槍抵抗,整整一夜槍聲、狼嗥、哭喊聲不斷,到了黎明,這裡一片死寂。
項點腳為掩護倖存的人,自己最後一個人離開的。他回望一眼野狼溝,見到一條渾身是血的狼叼著一把匣子槍,踉踉蹌蹌跑向荒原深處……
盧辛不知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是猜測到發生了什麼。讓一具具白骨復原,順著時光隧道走回去,他們就是跟隨自己橫刀立馬、衝鋒陷陣的土匪兄弟。
一行淚水流下,索菲婭給他擦拭。
「他們一定還有活著的。」盧辛堅信。
索菲婭攥著他的一隻手,感覺那隻手在不停地顫抖。
「我們找他們去!」盧辛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