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2024-10-04 11:41:05
作者: 徐大輝
在江口市武警部隊的一個房子裡,三孩子見到了他想見的藍河市的公安局長馮國強,審訊他的兩名刑警在座。
「你想見我,有什麼事?」馮國強問。他趕到後,當夜提審三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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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了瞧馮國強,三孩子與印象中在電視上發表藍河開展秋季「掃黃打非」講話的馮局長對照,毫釐不差,放下心來說:「我交代幾件大案……我想立功。」
馮國強說:「好啊,立功,我們歡迎。」
三孩子交代的徹底程度,特別是提供重大的線索,超出了警方的想像。
「我先說偷你們槍的事……」三孩子開始交代。
幾年前,有人盯上公安局的槍械庫,繼而就盯上了庫管員趙澤明。決定搞幾枝槍的主謀不便露面,指定朱大賴子具體負責,他物色到了三孩子,全權交給他辦理。
三孩子熟悉趙澤明,那次趙澤明和胡鳳鳴執行任務遭遇罪犯反抗,為掩護戰友,趙澤明用血肉之軀擋住罪惡的子彈,負傷倒地,正巧三孩子開計程車經過槍戰現場,胡鳳鳴將趙澤明交給他,請他快送到醫院,自己捂著傷口去追罪犯。
由於三孩子送得及時贏得了寶貴的搶救時間,趙澤明保住了生命。那次負傷後,趙澤明從刑警的崗位上撤下來,任市局槍械庫的主任,實質就是庫管員。
三孩子按朱大賴子安排,利用上次送他上醫院趙澤明對自己心存的感激,一點一點與之套近乎。
「朱老闆,他像一塊鐵板,一丁點兒縫都沒有哇。」三孩子有些泄氣。「接近他不太容易。」
「都試了嗎?」朱大賴子有一套拉攏腐蝕人的辦法。
「不管用。唱歌,桑拿,泡妞……他都不感興趣。」三孩子一副黔驢技窮且無計可施的苦惱相。
「繼續,往上貼。」朱大賴子做事總有個賴勁兒,而且憊賴,他詼諧自己是名副其實,絕不愧對光榮稱號;賴子。
趙澤明母親生病住院;直腸癌手術;需要一筆數目不小的款子,是三孩子接近趙澤明的大好機會。他主動借給他一筆款子。而且不是一筆,母親改道手術做完兩個月,癌細胞轉移到肝,這次不用再手術了。癌魔像蠶進食似的吃著她生命之葉,從邊緣咬起。母親的軀體逐漸變小,她每日靠滴入一種叫脂肪乳的液體維持殘喘。
花掉三孩子送過來的幾筆款子後,趙澤明心靈的窗口射進的不是一道陽光,也不是月光,而是一股黑乎的妖氣。預料自己必不可免地被妖氣熏變了形,蛻變成一隻蚯蚓也說不定,那樣就得生活在垃圾之中。
朱大賴子,「老哥」的先後出現,尤其是「老哥」告訴他,三孩子送來的錢是毒資,就是說,趙澤明給母親治病的錢是販毒獲得的贓款……他感到自己的四肢正像蝌蚪的尾巴逐漸變短而消失,骨骼在變軟,離開垃圾將無法生活。
丟槍是一種假象,趙澤明值班時三孩子拿走了槍。至於趙澤明大醉不醒,槍械庫鐵柵欄被撬開都是搞槍整個陰謀計劃的組成部分而已。
「那你們為何又製造了啟蒙星網吧投毒案?其目的是什麼?」馮國強問。
「朱老闆,不,朱大賴子,」三孩子急忙改口,說:「他兩次撞見王錦萍與你們的人接觸,懷疑趙澤明死前對妻子說了什麼,怕她……得知她的兒子立警愛吃方便麵……藥是我下的,是朱大賴子叫我乾的。」
「好啦,這個話題,以後我們有機會談。」馮國強攔住他的話,「現在我問你,致傻藥是怎麼回事?」
「每次我只從朱大賴子手裡拿藥,在哪裡弄的,我的確不知道。」三孩子說他只負責尋找買主。
看來他沒有撒謊。馮國強問:「經你手交易的情況,你講清楚。」
三孩子邊回憶邊交代,看得出他要徹底坦白。
晚九點鐘,審問稍稍休息了一下,他們都需吃點東西。算起來馮國強一天裡也就吃一頓飯。他的老胃病這兩天回訪,中午只喝了一口稀飯,晚飯大家都錯過了。
「你想吃點什麼?」馮國強問三孩子,應該說打破慣例,他說:「吃飽了,我們好繼續談。」
「麥片粥,我晚上都要喝碗麥片粥。」三孩子說。
「還要別的東西嗎?」
三孩子說:「李連貴燻肉大餅最好來一份兒。」
馮國強吩咐刑警去買,他們幾人出了武警部隊大院,到街上一家小飯館去吃飯。
「今天我們搞點特殊化,你們愛吃什麼,點,局裡報銷。」馮國強心裡很高興,三孩子交代出那麼多有價值的東西,幾個陳案懸案之謎被揭開。
「祝隊、皮隊,你們二位最辛苦,馮局要犒賞三軍。」姚勇將菜譜推給祝鐵山,「點吧,挑檔次高點兒的。」
祝鐵山將菜譜推給皮學權,皮學權再推給姚勇。
「傳球吶?」馮國強說「你們真的點不出菜來,我可倒省錢啦。」
「別,我點。」姚勇可不想放棄馮局請客的機會。
半個小時後,他們分成兩組,馮國強同皮學權審三孩子;姚勇和祝鐵山審朱大賴子。
馮國強這一組剛開始。三孩子就問:「馮局長,冒昧問一下,衛思慧被殺的案子你們破了嗎?」
馮國強從三孩子的表情察覺到他知道很多事情,秘而不宣的自豪感在臉上漾動。
「你肯定知道內幕嘍。」馮國強說。
「是二鏢子殺了她。」三孩子說,果然,他完全清楚那場兇殺內幕,而且相當清楚。
「二鏢子是誰?」
三孩子答:「世紀實業集團古總的司機。」
「你是如何知道的?」
三孩子答:「我開車送他去的。」
馮國強點上一枝煙,他只有兩種心態;高興和思考時煙抽得最貧。
「是朱大賴子派我去的。」三孩子補充一句。
「記得準確的時間嗎?」
「八月十七日夜,準確說是十八日凌晨……」三孩子說。
那天,三孩子正躺在小笑的大腿上,望著窗外的夜空。他們在談星星,談那兩顆千古絕唱愛情的星辰。
小笑柔軟的手指在他涼幽幽的肚皮上小昆蟲似地爬來爬去,顯然她把那兒當成涼如水的秋夜天空了。
電話打來時,三孩子看一下表,凌晨兩點一刻。他說:「我得走,馬上走。」
「你不是說今晚哪也不去嘛,咋突然變卦了呢?」她的聲音粘粘的稠稠的。
「是他叫我到他那兒去。」
他,在他們兩人之間是特指,是某人的代號。這人就是朱大賴子。
他倆打的正是這個人的空當,一提他,做賊的感覺陡然而升,她急忙說:「不是咱們倆的事讓他給發現了?」
「想什麼呢,呵,別的事情。」三孩子馬不停蹄地趕到朱大賴子的住處。
見面,朱大賴子說:「你出一趟車,開大屁股(箱式吉普車)去。」
「這麼晚?」三孩子覺得奇怪。
「『老哥』用車。」朱大賴子交代一番,最後說,「不管發生什麼事情你都不要問。」
三孩子從朱大賴子的眼神里看到此次出車非同小可。
在約定的地點;五馬路口二鏢子上車,風衣里鼓囊出鐵器。平常也常見面,說話也就很隨便。
「鏢子兄弟,我今個聽你指揮。我們去哪兒?」
二鏢子說出那個地方,三孩子開車過去。
在離市政府辦公大樓不遠,二鏢子說;「就停在這,她一會兒過來。」
「接人?」
二鏢子說:「殺人!」
「不是開玩笑吧?鏢子兄弟。」
二鏢子掀起風衣露出鐵器,沒說話。
槍,一枝半自動步槍。三孩子相信的確是要殺人。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緩慢,像一把鈍鋸子拉堅硬的柞木。
衛思慧向吉普車走過來是在一個小時後,二鏢子引導她上車,他們倆挨著坐在后座上。
「我弟弟在哪兒?」衛思慧一上車便問。
「在南郊垃圾場附近。」
「你們怎把他圈在那地方?」
「安全。」二鏢子回答極簡練。
吉普車駛出市區之前,車內沉默一陣子。城市的燈光漸稀,走到了某一龐大物體的尾部。
二鏢子開口問:「活兒做得咋樣?」
「還用問嗎?」衛思慧沒正面回答,卻用了反問的口氣。
「那好。」二鏢子說,「把家什給我。」
三孩子沒回頭,聽見身後擺弄鐵器的聲響。他很熟悉,或者說很感興趣。
「只用一顆。」二鏢子在說某件事情的結果。
「一顆。」她說。
再向前,連燈光也很難見得到了。殘月掛在夜空像是誰貼上去的一塊剪紙,車燈照射到黑魆魆的垃圾堆上,有隻動物的眼睛藍幽幽的光反射回來。
「停車,我們走過去。」二鏢子同衛思慧下車,他對三孩子說,「你把燈熄掉,等我們。」
三孩子在他們走遠後搖下車窗,黑暗已淹沒他想看見的兩人。稍稍過一會兒,響起沉悶的一聲「嘭」,酷似擊打破鼓的聲音,只一聲。
人在毫無防備的情形下被擊中要害,連發出痛苦叫聲的機會都沒有。三孩子這樣想像殺人的場面。
仍然是兩個人回到吉普車上,來時衛思慧的位置現在坐著大旗。三孩子想到是他們兩人把衛思慧殺掉了。
「馮局,我想衛思慧那晚是殺人回來,二鏢子殺人滅口。」三孩子說。
馮國強眉間的皺紋驀然聚集起來,他摸摸擺在面前的煙盒,空啦。皮學權掏煙給他。
這時,一刑警進來,附在馮國強的耳邊說:「穆隊帶張冰冰到了。」
馮國強狠吸幾口煙,站起身對皮學權說:「你負責,繼續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