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2024-10-04 11:40:18
作者: 徐大輝
興安鎮客運站招待所的211房間裡,胡鳳鳴在等待老劉的到來,約好下午去雁翎坨子。他坐到窗戶前,樓下是長途汽車站,不時有客車到站發出,其中就有直達江口的。
幾天裡,他了解到有關萬達情況,更有價值的線索是紀剛同萬達的關係異乎尋常,劉家人講述萬達毫不保留,講到紀剛則淺嘗輒止。今天約老劉去雁翎坨子就是深一步了解紀剛,那裡老劉說葬埋著萬家的人,也埋葬著與紀剛有關的人。
雁翎坨子是自然墓地,從清朝中葉埋葬興安鎮第一個地方官孔鄉郵(相當現在的屯長)起,幾百年間便有無數死者葬在這裡。直到八十年代,推行火葬,埋葬在雁翎坨子的人少了,但也沒杜絕入土為安的思想蔓延,有人還是火化後制口小棺材,打墓子(挖坑)埋人。
萬家的人都死於火葬推行前,因此全是土葬的。還有一個與萬家人與紀剛息息相關的古姓女人。老劉答應今天就講那個古姓女人的故事。
又一輛長途客進站,疲憊的鐵殼吐出小鎮的人們。
「當年能坐得起馬車的人在興安可掰著手指數。」劉老爺子回憶往事聲音總是充滿亢奮。
劉老爺子孤獨的臉,胡鳳鳴一看就知道許久沒向別人傾訴了。他一邊用笤帚糜子剔牙;清除大鵝的殘骸;一邊說:「那天晚上,我趕車送馬小辯的二兒子去新京(長春)回來,正趕上萬家出了……」
劉老爺子的敘述像空中的鳥在胡鳳鳴面前飛翔;
事實上娜娜一邁進馬家的門檻,便讓三個女人酸溜溜的目光給盯上了。平常她們勾心鬥角,可是為維護某種利益而面對年輕洋女人,同仇敵愾了。
大太太說:「咱們姐妹的江山不能讓大鼻子娘們給毀嘍。」
二姨太說:「她敢挨當家的邊兒,把她的×撕兩瓣。」
三姨太聽著就笑,說:「那個東西本來就是兩瓣的嘛,還用撕麼?」
二姨太狠道:「撕四瓣!」
三姨太說:「撕碎乎也不頂用。得想出法子來。」
大太太說:「三兒說得對,用計。」
大概二姨太裝睡,就是為給萬小辮一個落入陷阱的機會。
萬小辮讓大鼻子女人迷得暈頭轉向,眼睛裡躥跳欲望的火苗。傍晚,他溜進廚房,娜娜正在案板上擀麵,兩隻肥碩的奶子在胸前顫動。他頓時想到蓄滿奶水的牛。
「嚄,好肥實。」他伸手摸她胸前的凸起部分。
她沒躲避,露出喜歡的笑容。
他越過障礙物向柔軟的地方深入下去,將一蹦跳的圓東西滿在手裡,他感到了濕潤。問:「怎麼水澇澇的?」
「想你想的。它哭啦!」
這時,一傭人挑著木水筲向廚房走來,他趕緊縮回手。
「晚上你來……」娜娜掩掩衣襟,說。
萬小辮走出在門檻回頭見她用極粗俗動作詮釋那件美麗無比的事情,娜娜用擀麵杖往自己的下身做活塞運動動作。觸景生情,他感到襠中的物件不願保持沉默,要吶喊,要張揚!倘若不是挑水的傭人到了門口,他肯定返身回去。
「大當家的。」挑水傭人停住了腳步,水花漾出筲沿兒。
「呃。」萬小辮在下人面前常用鼻子說話。他彎著腰,並著腿夾著什麼從水筲旁經過,都是襠里的東西惹的禍。
憋不住某種欲望的緣故,萬小辮恨罵太陽快快死去。那天的夕陽故意與他過不去,奄奄一息卻不肯咽氣,像粘貼雜在西邊天際。
「當家的今晚准有戲。」三姨太把自己的新發現急忙告訴另兩個太太,「他直門望西邊的天。」
「不會是望家雀兒?」二姨太總能把複雜的事情想得簡單。
萬小辮的確有一愛好,每當夕陽西下,站在院子裡望著一群群的麻雀歸來。這些麻雀並不都是居住他家屋檐下的,散落全鎮各個角落,它們每天成群結隊去田野覓食,歸巢時在萬家大院上空盤旋然後落在那棵百年的白榆間嘰嘰喳喳。
「八成。」大太太說。她為驗證什麼,緊接著問:「二妹子,當家的這幾天?」
「忘了我那地方……撂荒有日子了。」她說時目光酸向三姨太,把當家的沒和她上炕歸罪到比自己年紀小、且漂亮的三姨太身上。
大太太問:「三兒呢?也沒碰你?」
「一晃七八天沒到我房裡來,」她乜斜二姨太一眼。「他可天天在二姐房裡呀!」
二姨太怨恨道:「守活寡。」
「得得,你們守活寡,那我呢?一年也沒一回……我的苦和誰訴去。」大太太說,心上陳舊傷疤突然被人給剋了一下,正是老二老三的出現才戳傷了她。女人本身年輕漂亮沒有錯兒,都是好色男人製造的苦難,這麼一想,她忍過去了心痛。說,「今晚咱們這樣……」
情敵當前,平常爭風吃醋的三個女人空前團結。大太太真正成為領袖人物,她們倆俯首貼耳聽從指揮。
可想而知,今晚這場情戲不太好唱。
月光的照射如水似地溢滿女傭人的小屋,是屋子小還是窗戶大啦,裡邊的東西依稀可見。那脫掉衣服的肉體,蜂蛹似的白赤亮在順山炕上。
「上山來!」女人迫不及待的聲音。
另個人的心情比她更急迫,他爬上去雙手摟定山腰,一雙眼睛幽幽地望他。
「你先下去。」她突然說。
下去?你叫我下去?他被搡在一旁發怔。
娜娜躺平,四肢一起向上伸,並且蹬踹。
「你幹嗎?」
「做準備呀!」她蹬踹未停,嘴大喘著粗氣。
多麼奇怪,干那事還用做什麼準備?
「快上來!」她喊叫道。
萬小辮手足無措的樣子,差不多是被人拉到身上。
「啊,好燙!」他覺得女人的肚皮煎餅鍋似地烙人。他正疑惑之即,那座大山驟然翻倒,將他扁扁地壓在下面……某種液體從山體某一處迸涌,滴滴嗒嗒地流下來。
「娜娜!把尿罐給我拎進來!」大太太的喊聲傳來。
山體的運動停頓。他說:「別搭理她,干咱的。」
「聽見沒?」大太太的聲音一下子就近在咫尺,窗戶上映襯出她的身影,繼續叫,語言放粗:「是聾啦,還是偷人呢。」
跟洋女人的風流事不得不中止。
「怎麼辦?」娜娜膽怯地問。她有膽量當著眾人面可放蕩到露出兩隻大奶子,卻沒勇氣面對大太太。
「別出聲,她不敢把你怎麼樣。」萬小辮給她打氣。
然而,偷情者低估了對手的能力。
「二妹子,三兒,你倆快端盞燈來!娜娜好像出事嘞。」大太太正按照早思謀好的計劃行事。
整個大院的人被攪動起來,負責看家護院的傭人,竟端著一桿老槍跑過來。問:「大太太,咋啦?」
「今晚娜娜沒出去吧?」大太太高聲問。明顯是讓屋內的人聽見。
看家護院的傭人答:「沒有。」
「定保沒有?」
「定保沒有!」
「砸開!」大太太命其破門。
砸開門可不是好玩的,萬小辮將汗濕的辮子甩到脖後,對娜娜說:「你別動。」
推開門出去,乾咳兩聲,什麼也沒說,回身將門鎖上。然後,旁若無人地邁著方步向上房走去。
當家的這種態度誰還敢說什麼,明知娜娜在屋子裡,也不敢再放肆下去,連大太太都蔫啦。她說:「都回去睡覺吧。」……
「上上下下的人便散去了,我在這個時候趕車回來。」劉老爺子講到這兒停下,是兒子的煙把他熏停下來。對著煙霧瀰漫後面的臉說,「把門開個縫兒,放放煙。」
幾十年前萬家的軼事像煙似的飄飄渺渺……客運站招待所211房間裡的胡鳳鳴回想劉老爺子的講述時,看見講述者的兒子匆匆地走過來,夾肢窩多了一把月牙形狀的鐮刀。
老劉說過,興安鎮人外出通常帶把鐮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