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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4 11:34:21 作者: 徐大輝

  大崗火車站前,王力偉在拉活兒。

  為拉到活兒多數司機離開車,到不准計程車停靠的廣場上去,見到剛出站口的人就主動上前熱情:「打車嗎?」

  此時,沒有火車進站,站前廣場人很稀少。王力偉獨自一人在廣場上閒逛,被一個三十左右歲的女人盯上,她靠過來:「大哥上哪去,幾點車?」

  王力偉瞧眼面前女人,表情挺甜,胸前也鼓,微微顫顫的。他知道她的職業——皮條客,到火車站攬生意,專找三十歲以上,獨自一人出門的人搭訕。具體是這樣,搭上男客後,由她引著左拐右拐,到火車站附近小院落或小旅店,有女人在那接客。

  「大哥,休息一會兒吧,很安全的。」皮條女走眼見王力偉有點動心思,「大哥,五十元。」

  王力偉索性充當一次「嫖客」,弄些素材——親身經歷——去對同行們敘述。他說:「我坐的火車只剩下半小時,時間……」

  「幾分鐘就到,十分二十分鐘完事,你再休息一會兒,保證誤不了火車。」皮條女纏住他,「大哥……」

  一列火車進站,王力偉甩掉皮條女,走向一位吃力地提著一捆書出站的人:「用車嗎?」

  「市技術監督局。」顧客上車,離他們不遠,一皮條女正拉扯一位鄉鎮幹部模樣的人,看來今天他是逃不掉了,顧客說,「大崗市的臉面就讓這些皮條客給丟盡啦,我的一位朋友說,你們大崗市站前太亂,一片賣淫拉客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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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片?說得有點那個……」王力偉說,「確實亂了點,警察是該管管,要是我當局長……」

  「你真的當上局長,你也很難管。你忘了,公安局還嚴肅處理過警察放『鷹』呢?」乘客說的警察放鷹,絕非憑空捏造,確有其事。這是一樁警界醜聞,站前派出所為改善辦公條件,副所長竟異想天開,將一賣淫女當「鷹」放出去,到站前的小旅店接客,然後副所長再帶警察捉嫖娼,罰嫖客……這一醜行讓一個暗訪的記者給揭穿了,那位副所長遭逮捕被判了刑。此事影響極壞,顯然給公安機關抹了把黑。不知情或對公安機關有成見的人借題發揮,說公安機關都這麼幹。坐在王力偉身邊這位技術監督局的幹部就這樣認為:「眼下,警察隊伍中有一些人素質太差。區區幾個皮條女懲治不了?鬼才相信。」

  「你可不能這麼講!」王力偉糾正地說。

  送客到技術監督局,空車返回在市十三中學門口,遇到向他招手要車的程影。

  「回家?」王力偉見她表情有點不大對勁兒,問。

  「去紅蜘蛛夜總會。」

  「有人請你瀟灑?」王力偉儘量尋找話題。「當老師的,在學生面前成天板著面孔,夠累的。」

  「大浩是你舅哥,你們又是同學,你了解他嗎?」程影突然提出這樣奇怪問題。

  「太了解啦,誇張點說,剝了皮認識瓤。」他這時才注意到程影一臉的沮喪,他問:「怎麼啦,有什麼問題嗎?」

  「這一段時間他不去公安局上班,常往酒店歌廳里跑……」

  「也許為破案需要,出入歌廳。電影電視上都演呢,有時裝扮成……」王力偉勸她。他太了解杜大浩,他不是那種人。

  「泡妞玩小姐,也是工作需要嗎?」程影悵然若失,說,「大浩變啦,以前他不這樣,不知為什麼人突然變壞。」

  先前,一個在紅蜘蛛夜總會對過開化妝品店的女友告訴她,杜大浩和一個叫馬爽的小姐在一起。接到密報她打車往紅蜘蛛夜總會趕,想抓住個「現行」。

  熱戀中的程影,依稀感到杜大浩和自己在一起心有旁鶩,精力老是集中不起來,有些勉強迎合的感覺。約會的頻率減弱,他以種種理由說自己忙。刑警忙這一點她知道,總不至於忙到與戀人喝杯咖啡,見一見面的工夫都沒有吧。

  程影開始注意杜大浩,自己教學忙脫不開身,她就發動她的幾個小姐妹盯梢。賣化妝品的女友終於有重大發現:杜大浩常與紅蜘蛛夜總會坐檯小姐馬爽膩在一塊,為弄清虛實,這位女友竟到紅蜘蛛夜總會大廳喝兩次一壺百元的茶。弄准杜大浩和馬爽兩次都在相思豆包廂里。

  「沒錯兒,你快去吧!」女友催促說,「記住相思豆包廂。」

  「說死我也不信,一定是你的女朋友搞錯了。」

  「紅蜘蛛夜總會是什麼地方?你不知道?」程影微微嗔怒道。

  紅蜘蛛夜總會,坐落在大崗市繁華區,建築宏偉、裝修現代,可與市內的星級酒店媲美。

  蜘蛛,在大崗市居民眼裡本是可惡的東西,垂吊在老式屋檐下,常遭人轟打。怎麼說人們心裡容不下蜘蛛。蜻蜓呀、蝴蝶呀、螳螂什麼的老少都喜歡,至少是不厭惡。然而,一隻誇張變形、周身血色的蜘蛛出現新式建築物上,成為夜總會招牌時,驚訝了許多市民的目光,不理解者搖頭:「夜總會怎麼用它做名字?」

  無人回答不理解者的問題,夜總會一開張,便紅火了起來。一家做勾兌酒的酒業公司以前創了很多牌子,名子土氣的有喝二兩,洋氣的有白蘭地,滋補的有參酒、枸杞酒,逢承的有大富豪、老闆酒……幾乎幾個月換一個品牌,最終銷路不好。高人指點何不起名紅蜘蛛酒,果真一炮打響,據說此酒暢銷不衰。受勾兌酒的啟發,幾年來生產不景氣的食品廠,準備在今年中秋推出紅蜘蛛牌系列月餅。

  紅蜘蛛爬上酒瓶、爬上月餅,還將爬上什麼東西,誰也無法預測。或許,紅蜘蛛的出現,改變了人們幾輩子對蜘蛛存有的偏見,從而喜歡上蜘蛛,成為熱寵族追求的時尚,懷裡摟抱的貓、狗、兔子換成碩大的蜘蛛……其實,這隻紅蜘蛛在本市當按摩女郎、出台小姐、二奶、妓女們心目中,是翹望的峰巔,是偶像,是夢想。

  風傳若干年前,本市一個十分漂亮的女孩尚俐莉,辭去機關工作,到南方幾經奮鬥,從髮屋走向星級酒店,從一個男人懷抱投向另一個男人懷抱,最後投入一個比她爺爺還長兩歲的港商懷抱,為港商生下一對龍鳳胎,港商沒讓她看兒女一眼,便給了她八千萬元。她帶著近億元的錢回到故鄉大崗市,招商局盯住她的腰包,提議她投資辦廠扶持某個工業項目。她堅決地說:「開夜總會,開一家一流的夜總會。」幾千萬元堆成了豪華娛樂場所,夜總會名字是她親自取的,連蜘蛛圖案都出自她手,為何起此名,緣於她最愛的只有一個字的詩,那首詩題目是《生活》,內容一個字:網。她理解這張網,用青春、肉體、美貌編織成了網,網住了許多有錢男人,有時她看見某個男人像粘在蛛網上的獵物,被捕獲了還掙扎兩下便覺得可笑,大部分獵物他們不會徒勞的掙扎。自己編織了這張網,那自己就是一隻蜘蛛,一隻吸飽財富之血的紅蜘蛛。

  公安免介入是市政府的特殊規定,理由簡單而易理解:大崗市對外開放,國內的投資者且不說,港台和外商來本市總得有個吃住玩的「紅燈區」。這樣說也算沒根沒據,反正這樣傳言著,公安介入不介入是公安的事,程影最關心的是戀人杜大浩放蕩夜總會的問題。

  「力偉,你幾日沒抓住大浩影了?」她未等他回答,說,「先前我打他手機,他說在刑警隊,我去找他,刑警們說好幾天不見他上班,支隊長到處找他呢!」

  王力偉一時語塞,她說的話是事實。他多日未見到杜大浩,過去差不多每個周末他都來王家,看看妹妹、外甥。他們一起喝大浩最喜愛的花雕酒。本市只一家超市經營這種酒,由於銷售原因,進量很小,王力偉每每去都包圓——全買走。對於程影說他與馬爽鬼混,他仍持懷疑態度,是真是假,紅蜘蛛夜總會見分曉。

  王力偉同程影走進紅蜘蛛夜總會,禮儀小姐迎上來:「歡迎光臨!」

  總台小姐打量一下來人,輕聲問:「先生,開房還是用餐?」顯然總台小姐拿他們倆當對野鴛鴦。

  「找人,找一個人。」王力偉說。

  「您找誰?」

  「杜大浩……個子很高……」

  「噢,找浩哥。」總台小姐重新打量王力偉和程影,她在思考是否告訴他們,她問:「你們有約嗎?」

  「當然,他叫我們來玩。」王力偉順水推舟。

  「相思豆包廂!」總台小姐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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