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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天才男孩 一

2024-10-04 11:30:36 作者: 徐大輝

  童桐留在尹家的決定是那個雪後夜晚做出的。雪後的天氣都很冷,三江市區還沒集中供熱,小區燒著鍋爐,引風機不斷地開動,嗡嗡地響,聲音沉悶,和室內的氣氛相呼應。

  「叔,嬸兒,討債是我唯一的生路。」童志林說。

  購買林蛙的人欠童志林的錢,童志林欠銀行貸款,要回錢還銀行,順利了如此簡單。相反,要不回來錢,還不上銀行貸款,連鎖反應,尹家抵押的房產贖不回來……

  「如今欠帳的是大爺,討債難。」尹占海說,爬大煙囪、攀天橋、跳樓為了討債,「帳不太好要啊!」

  「錢借出去容易,往回要難。」尹占海老伴兒說。

  「多難我也得去要,豁出一頭去討債。」童志林決心很大,他說,「童桐這孩子很有個性……」

  「在我們家裡你儘管放心。」尹占海老伴兒說。

  「我不是不放心,給二老添麻煩。」

  尹占海說:「你專心要帳,童桐我們給你帶著,冷不著餓不著。」

  「我不知咋感謝二老……」童志林眼圈都紅了。

  

  「志林,幾次話到嘴邊我都沒好意思問,你跟小佘到底怎麼啦?」尹占海老伴兒關心這件事。

  我們來看看童志林的表情,尷尬、難言,還有沒有表達出來的蒙羞。人受羞辱有種種,當地人最瞧不起的被老婆給戴綠帽子的人。童志林發現白娘子給自己戴綠帽子,開始懷疑錯了人。她去教鎖子做臘魚,可能成為一條臘魚,不是掛在葡萄架下陰乾,而是到床上燃燒。暗中監視的結果,有了邂逅相遇。

  「我去教鎖子做臘魚。」她說。

  白娘子早晨刻意打扮,塗些脂粉什麼的,反常的一個行為引起丈夫深度懷疑:她將去做什麼?起早到湖邊洗了身子,昨晚她洗過,今早又洗,湖邊生長一種香草,薄荷味道,她洗後往一些部位蹭了蹭,他心裡厭惡,莫名產生轟趕自己的感覺,至少她在清理自己留下的痕跡。

  「做臘肉他不是學會了嗎?」他問。

  「我沒教全。」她沒講留了哪項技術,但成為她要出去的理由,「我下午早早回來,想吃什麼,我帶回來。」

  養漁場那邊有個食雜店,貨物賣給黃偉明雇用的那些養魚人,主要品種是菸酒、方便麵、香腸之類。

  「不想吃什麼。唔,你怎麼去?」

  「鎖子派船來接我。」

  童志林能想像得到,出奶山唯一的交通工具是船,鎖子管船,轉山湖大小二十幾條船都歸鎖子管,用船極其方便。

  接白娘子的船開過來,不是平常來奶山的簡陋柴油機船,很新的一條小遊艇。那時候童志林還不知道是黃偉明的專用艇,也沒見過,後來他才知道這隻船。

  白娘子登船時他遠遠地望著,目光茫然而絕望,猜測的事情假若發生,他會看到自己頭頂綠光一片。船開離奶山,他跑進樹林,抱著一棵黃菠蘿樹,頭頂在上面哭泣。一顆心遠去時像一隻船,慢慢離開,然後加速……他平靜下來時,眺望轉山湖,水面被山體分割成的圖形酷像一隻菱角,沒有風,湖面很平靜,什麼東西都不入侵,湖便沒什麼故事。目光收近時,他看到迷糊的東西,像是一隻船。

  船在那一天他特別關注。童志林有一支高倍的望遠鏡,這東西在三江才流行,養魚人黃偉明有一支。養蛙人舉起它,看到的東西烈日直射一樣令他炫目。白娘子一絲不掛地躺在甲板上,身旁一個男人同樣一絲不掛,男女一絲不掛在一起發生的事情誰都會想到。

  「他不是鎖子!」童志林新發現,一絲不掛的男人老是背對著他,看不清面目,船上朝下走的情節他看不清,等到最後他看清同妻子在船上做那種事的人是黃偉明……

  尹占海老伴兒說:「什麼大不了的事情,非走離婚這一步?」

  「她心不在我的身上。」童志林說得含蓄,雖然未講船和一絲不掛的男人,但也讓人容易明白。

  尹占海和老伴兒明白了他們離婚的原因。

  「半路途中走到一起咋地也不行。」尹占海老伴兒說,她指童志林的婚姻,不是原配,半路夫妻。

  他們談話到東方發亮,童桐還睡著,像是很久沒有這樣安穩地睡覺。童志林拿著唯一的一隻小包,說:「叔、嬸兒,我走啦。」

  「不等孩子醒來?」

  「不啦,我怕他哭鬧。」

  「嗯,你走吧。」尹占海送他到街上,積雪覆蓋著城市,白茫茫一片,他塞給童志林一百元錢。

  「叔。」童志林推辭。

  「拿著!」

  「叔……」

  尹占海目送童志林的身影消失在那個大雪過後的早晨,他轉身回樓,老伴兒挨著童桐睡著了,怕驚動他們,蔫悄兒(悄悄)到廚房準備早餐。

  尹家三口人的生活從這個早晨開始,一個故事開頭是極普通的早餐,尹占海一生的早飯習慣是煮兩隻雞蛋拌醬,起初老伴兒並不贊成他的吃法,雞蛋當地有很多吃法,煎、炒、蒸、臥、荷包……最簡單的吃法是煮。她慢慢接受他的吃法,自己也跟著吃,每頓早飯煮四隻雞蛋,每人兩隻。今早是六隻,童桐兩隻。

  「吃雞蛋,一個人兩隻。」尹占海說。

  童桐拿起一隻雞蛋,放起來一隻。

  「童桐,怎麼留起來一隻?」尹占海老伴兒問。

  「明天吃。」童桐說。

  「吃了吧,明天早晨還煮。」尹占海說。

  五歲的童桐不是今天十二歲的童桐,行為是那個年齡段兒童的。不過他懂事早知道疼人,雞蛋實際是留給爸爸的。孩子的行為令人心裡酸楚,一個被人呵護、被人疼愛的年齡的孩子,反倒去疼愛別人。

  兩位老人交流目光,商量一個問題:如何對童桐說他父親做什麼去了?怎麼對孩子說?五歲的孩子懂欠債、討債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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