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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4 11:27:57
作者: 徐大輝
米莉成為於靜茹的朋友,為他們這一行動小組偵破工作鋪平道路。確定於靜茹的目標是為查證胡克艱。曾在青藏高原工作過的胡克艱,任轆轤街派出所所長時年二十七歲。當時派出所的辦公條件很簡陋,同居民共用一幢民國時期建築小樓,五戶居民中有家于姓的,男的是俄羅斯人,在胡克艱到任時,他死於車禍,年輕的遺孀領十二歲的獨生女兒於靜茹過日子。
轆轤街最美的女人是這位遺孀——俄羅斯女人,她的美貌使平淡的轆轤街生活的人多了一點歡樂和微笑,被吸過來的目光中,有一雙被雪域高原凍僵的眼睛,放出戀戀的光來。遺孀和所長兩情繾綣,女兒背書包走後,他倆滾在床上。於靜茹在胡叔的鐘情、著迷目光中長大,深藍色眼睛目睹母親同他偷情,自己確傾心傾情母親身上的男人。夏天裡的一個周末,因學校臨時被市里一個會議占用放假半天,她回家見到兩個人蛇一樣在床上曲動,發出貓般的尖叫,胡叔奮力勞作……她感到有股熱血湧上臉,在燃燒……一夜裡,她回味燃燒的幸福。胡叔出現,她扇子似地合攏身子,但在他迷戀的目光灼燙下,她聽見身體裡骨頭的碎裂聲,怦怦心跳使自己遇熱雪糕似地融化,靈魂悄然飛走,她變成任人擺布的布娃娃。那個夏天星期天,瘋長沒商量的朦朧欲望,使她展開竹床上,像張打開的報紙。她嘗了禁果,尚不能像後來時光里桑椹般甜汁,青澀的味道伴她豐滿、成熟。
胡克艱提升三江東橋區公安局分局長時,於靜茹正是青春激盪的十九歲,她在情夫巧雕妙琢中燦然美麗。他有能力金屋藏嬌——租間住宅,秘密過起夫妻生活。二毛子(混血)女人滋潤一個男人事業上成就,胡克艱擢升三江市公安局刑警支隊長,為她購買一百二十平米的住宅,她已在激情燃燒中接近女人的坎兒年——三十五歲,胸前的東西朝結實、增大、提升的相反方向發展。她開始打算實施美國及歐洲唯一最受歡迎的美容手術,即所謂「脂肪雕塑術」。實施締造纖美身材計劃時,一個名叫尚俐莉的女孩——她被三江俏佳人中國結開發公司選為形象大使——闖進他們的情愛領地,其破壞力不亞於一顆原子彈爆炸……於靜茹要胡克艱退還給她女人最美好的時光、青春、貞潔,胡克艱正處在被準備提拔市公安局副局長的關鍵時刻,他要妥善處理好此事。他對於靜茹說安排尚俐莉去廣州發展。的確,於靜茹幾年未見到尚俐莉,再次出現三江,就像人們風傳的尚俐莉在廣州當小姐,後傍香港大款,為他生了龍鳳胎,得酬金八千萬,她在三江開辦紅蜘蛛夜總會。
於靜茹發現胡克艱與尚俐莉舊情復萌重新往來,這次她沒鬧,商量好聚好散。做為補償,胡克艱給她買下一幢別墅。但他讓她做出保證:永遠保持沉默,將他倆的私情帶入墳墓。
「到我家去,我收藏了一些陶瓷工藝品。」於靜茹邀請。
「那太好啦。」米莉求之不得上她家去,朝她紮實地邁近一步。是什麼原因使於靜茹一下子喜歡上米莉的呢?其實是個微不足道的生活細節。
那個早晨,於靜茹從惡夢中醒來,坐在床上落淚。她夢見自己將全部愛都給了他的人。很久他沒在夢中出現。米莉問她夢見誰,她沒說。
米莉坐在她的身邊,想勸勸,又不知怎樣勸。於靜茹哭成淚人,無數條淚河在臉頰流淌。她用紙巾給她揩淚,於靜茹抓住她的手,說:「那時他……像你……這樣為我擦淚。」
擦淚的這一細節,陽光一樣飄過於靜茹荒涼的內心深處,鮮艷的景致跳躍。昔日只有和異性在床上才出現過感覺,讓一個素不相識的女子帶來了。她對她產生好感。
「我的司機……」米莉拖延動身時間,婁揚昨夜回棗林街還沒趕回來,讓他熟悉於靜茹家很必要。
「坐我的車。」於靜茹晃晃她那把拴綴小膠皮人的車鑰匙,「到我家後再和他聯繫。」
於靜茹的別墅叫紫藤花園,上下二層,院落里有觀賞魚魚池,可見主人的嗜好。
女傭衣媽是個五十多歲的鄉下人,她端上盤水果後離開。偌大的客廳只剩下她們兩人。客廳確實有幾件陶器擺設,米莉裝模作樣地欣賞一遍,她說:「很不錯。」
「喝點什麼?」於靜茹從二樓輕盈下來,換掉昨夜的衣服,手裡端著白瓷菸灰缸,一手執煙。
「礦泉水吧!」她說。
一個抽菸,一個喝礦泉水,她們閒聊起來。
於靜茹精神比情緣酒店好了許多。
「你一直就這麼一個人生活,」米莉說完細細地望著她,「也許這樣更好。」
於靜茹深吸一口煙,慢慢吞出,她沒有任何表示。
「我感覺你有過幸福時光,還有太多的浪漫情懷。」米莉說。
「嗯,是這樣,你猜到了。」於靜茹將菸蒂捻滅在菸灰缸里,淚水又充滿眼眶,她問,「你是怎麼猜到呢?」
「眼睛,你的眼睛,它什麼都告訴我了。」米莉手指捏礦泉水瓶子,待摁下去的坑重新復原後,說,「我學過看手相。」
她伸出右手,說:「給我看看。」
「愛情?健康……」米莉問她。
「隨便。」
米莉攥著只柔若無骨的手,拖在面前。煞有介事地說:「你初戀很早,十幾歲吧……你一直愛他,他也愛你。」米莉望她,她專注聽著。
「多種原因,你們相愛但沒結婚……不結婚,並沒影響你們相愛。到三十幾歲,哦,看不太多清楚,你這條愛情線奇奇怪怪。」她把她的手往眼前拉一拉,「你遇到了挫折,一個女人出現……」
她惶惑地看著米莉。
米莉慢慢送回她的手。戲她不再演下去,按專案組指令,跟於靜茹攤牌,她說:「我不是什麼開發陶器的,我是警察!」
於靜茹臉上並沒現出怎樣的驚訝,她重新點支煙。問:「你們為他而來的嗎?」
米莉點點頭。
於靜茹端起煙缸,說:「我們換個地方談。」
米莉跟著她走進個裝修簡潔的房間。她有種走進冰雪世界的感覺:牆壁、家具一律白顏色。落地窗透進微風,飄動那白色窗簾,水似地流動。一對白色沙發,兩個菸灰缸,白瓷的。可以想像。過去曾有兩個人經常坐在這裡抽菸,度過月光遷流的夜晚。
「最後那個夜晚,他坐在你現在坐的位置上,我從沒見他的臉色那樣難看……」於靜茹朝一條老河的源頭走去,再經歷一次別離——
「我們不得不分開。」胡克艱愴然地說,「我不能欺騙你。」
她淒楚一笑,知道這句話他早晚要說的,他們彼此都很平靜。胡克艱身旁出現漂亮的女子,是一位朋友告訴她的。她開始不相信,十幾年中,他除原配妻子外,再沒別的女人,她和他享受性愛,彼此感到超出通常說的男歡女愛。真正感到不對勁兒時,他與那女子做那事許久以後。
一件秘事就全暴露了。
那天夜裡他到她這裡來很晚啦,每周他們相聚三次,剩下的四天他要在原配妻子那過夜,儘儘義務吧!或許太累了他爬到床上就呼呼睡去,連衣服都脫得不徹底。他十分疲憊地說:「睡吧!睡吧!」
窗外的綿綿春雨,撩撥她的欲望。她懸亮床頭燈,讓光線柔和而不強烈,懷著欣賞的心情小心翼翼地拉他的內褲,一橡膠的東西還殘留在那兒……她大為愕然。不必太用心去想,她就什麼都想到了。他是驚慌倉促,還是粗心大意,做完總該扔掉那東西,竟帶回來,帶到情人的床上。
次日,她沒追問那橡膠的東西……他在外面幹這種事至此暴露無遺。
那個橡膠的東西,把他們十幾年的情感撕開道裂縫。她預感空曠的大房子裡即將剩下孤零零一個人的日子不遙遠。回想自己身體沒長成時就受這個男人的哺育,最燦爛的時刻也都給了他。接近凋謝、枯萎,他要離去,真是莫大的悲哀。
「別墅留給你。」胡克艱只能用錢物來補償拖欠的情債,說,「生活上有什麼困難,還可以找我。我請你答應我一件事,永遠別說出我們的關係。」
「因為你是市公安局副局長。」
「不全是。」胡克艱並未因她戳穿而惱怒,說,「理解就好,理解就好!」
「她叫什麼名字?」
胡克艱用一種複雜的目光望她,思忖些許時候。問:「有知道的必要嗎?」
「知道自己輸在什麼樣的女人手裡,總不過分吧?」……
於靜茹和米莉的談話被打斷一下,女傭衣媽說有人約於靜茹打麻將。
她吩咐女傭衣媽道:「說家有客人,改天吧!」
「我們整整在這間屋子裡坐了一夜。」於靜茹說他們分手那夜並沒有出現人們所說所想那樣情形。直到有一隻鳥在窗前報告黎明來臨,他說:「她叫尚俐莉,希望你不要去找她的麻煩。」
尚俐莉進入警方視線,是米莉和於靜茹在白色房間裡談話的結果。專案組把這個線索告訴杜大浩,指示他密切注視尚俐莉的行蹤。
專案組綜合於靜茹兩次透露她和胡克艱的私情,得出於靜茹並沒其他犯罪的跡象,暫時可放棄對她的調查。做出這樣決定:婁揚撤回,米莉繼續留在於靜茹身邊。一方面通過於靜茹深挖胡克艱的線索,另一方面暗中保護於靜茹,防止她受到傷害。
「《三江日報》記者仙人掌曾對我說過張克非,渺渺露出他與尚俐莉……他們是什麼關係有必要查清。」田豐把張克非、尚俐莉兩個名字寫在稿紙上,名字中間用紅彩筆連接,後面畫大大三個問號。
「張克非始終一言不發,甭指望在他身上得到什麼線索。」包俊海說。
兩天前,包俊海和臧明傑到雁灘市鐵北看守所提審張克非,他一臉鄙夷的神色,至始至終一言一發。包海俊回來對田豐說,「他死也不會承認什麼,我們只有掌握他犯罪的確鑿證據,才能扳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