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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4 11:27:44
作者: 徐大輝
月光濛濛細雨似地飄落在別墅區,這裡幽幽靜靜。
淨月度假村的一座別墅里,二樓一間密室,五十九歲的柴副市長深埋沙發里,一臉的倦意,他聽見敲門聲,坐直身子。他向來人道:「坐吧!」
「老爺子,注意身體啊!」張經綸落座。瞧眼擺在茶几上的準備服下的藥片,說,「一次吃這麼多藥。」
「沒聽說五十九歲是做官的坎兒年嘛,就是說只有一年的權力,看怎樣使,怎樣用啦。」柴副市長數數藥片,放進一隻藥瓶蓋內,揚脖子倒進嘴裡,接過張經綸遞來的水杯子,漱下藥片。他說,「我在三江幹了二十多年,還有最後一年,我不想出什麼事而毀掉一生,你說呢?經綸。」
「老爺子的話我明白,我到今天這個份兒上,全是您提挈的結果。」張經綸從柴副市長的話中聽出弦外之音來。
一般說來,沒有特殊要緊的事情,柴副市長不會輕易准許到這所秘宅來找他。別墅是張經綸下屬一房地產公司開發的,他贈給柴副市長的。他家住在市長樓里,房子大部分時間空著。約張經綸來,柴副市長有話對他說,張經綸猜到了。
「你的八大金剛逮起幾個啦?」柴副市長問。
「一個,朱良失蹤,老六死於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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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盯住幾個?」柴副市長口氣嚴厲,這個問題不需要張經綸回答,他說,「胡克艱同軟禁有什麼兩樣?明是破案,一舉一動都在監視之下。說不準還有誰誰已被田豐盯上。」
張經綸覺得柴副長說中要害,他說:「公安兩個內線被扯斷,一時我們難掌握他們的動向……專案組的情況更是一點也不清楚。他們對外宣稱重破冉江舊案,卻先抓了張克非,真真假假虛虛實實。」
「恐怕醉翁之意不在酒哇。」柴副市長老謀深算,他說,「禿頭上的虱子明擺著,沖你我來的嘛。」
張經綸誠惶誠恐道:「田豐真難對付,萬不得已的時候……」他狠起來。
「不行!你們做事很少計後果。」柴副市長責備起張經綸做事魯莽,老用刀槍說話。他說,「冉江一案闖下大禍,殺市級公安局長,驚動公安部,下令督辦此案。你們的膽子也太大啦。」
「事已至此,只能想辦法補救……」
「屁,狗屁!」柴副市長勃然大怒,認為張經綸是對指揮那場暗殺錯誤的辯解,他差點指著張經綸的鼻子臭罵一頓,「冉江的案子一破,陽光集團還能存在嗎?」
在三江也只有柴副市長敢訓斥他,恐怕市委顧書記他也不服。這與張經綸的發跡有關。從他稱柴副市長為老爺子看,顯然他們的關係不同尋常。他明白柴副市長找自己絕不是來當面訓斥一頓,重要的還有指令。
「你不是說陽光集團是塊電子表嗎,從今天起,把電池給我拆下來,分秒都不能朝前走。你明白不?」
「我已部分停下,主要人物我安排他們隱藏起來了。」張經綸把近一段停止販毒,不讓沈放、駝子露面的安排說一遍。
柴副市事長聽著臉浮上滿意的神色,他親自剝個火龍果遞給張經綸。問:「王平安表現怎樣?」
「我派人盯著呢,量他也不敢亂說。」張經綸咬一口火龍果,略微一尋思明白柴副市長的意思,給他一個定心丸:「他敢說一句不利您的話,讓他永遠閉上嘴巴。」
「他知道不少我們的事,時刻警惕點好。」柴副市長仍不放心冉江的案子,「三江有沒有知情人?」
「我正查。」張經綸自認為此事沒問題,他提到關押在異地的張克非。
「死猴子的尾巴。」柴副市長說。據載:老猴一死,活著的猴兒一個個圍著它悽然淚下,然後一齊動手挖坑掩埋。它們把死猴尾巴留在外邊,風一吹,猴尾巴一動,猴兒高興地把死猴挖出,百般撫摸,盼能復活……他說張克非是死猴子的尾巴,就什麼都說明了。
「紅蜘蛛那邊是不是安排好了?」柴副市長問。
這兩年中,他陸續接到幾封寄自泰國芭堤雅屬名「漂泊都市邊緣的女孩」的檢舉信,說她們是被紅蜘蛛以勞務輸出之名騙賣到東南亞當妓女……做為主管政法的柴副市長扣壓了這些信件,沒轉給公安機關。
「昨晚最後一批送廣州的女孩乘火車離開三江,今後不再做這業務。」張經綸說。
柴副市長眼裡仍然漾著憂懼。他對陽光集團或者說對「藍雀」黑惡勢力所做所為看得一清二楚,販毒、偷渡、組織賣淫、干擾三江的經濟秩序、暗殺……許多事張經綸仗勢著自己的權力去做,因此被他捆在一條船上朝漩渦——極危險處航行。想到這些他心驚膽顫。當然,他並非終日惶恐不安,也有放鬆舒服的時候。某個夏風沉醉的夜晚,他與張經綸特為他安排的三江美人坐在別墅的樓頂,遙望月空下的淨月水庫旖旎風光,想想官場的得意和女人的貴重,感到格外滋潤。五十九歲,舒舒暢暢的五十九歲啊。
為官多年,省里有些裙帶。省委內部消息傳來,根據中央的統一部署,本省已擬定了代號「風雷」的打黑除惡行動,並把三江做為重點,多年沒解決的黑惡勢力干預經濟的頑疾一併解決。他預感「風雷」像北方第一聲春雷,冰凍全面化開,三江將有一場廝殺,你死我活……前景他不敢想像了。柴副市長不能把自己全部擔憂說出來,但還是向張經綸透露一點省委內部消息:「經綸啊,現在全國開展的打黑行動聲勢很大,我們省也在積極部署,三江很可能成為試點城市,這一點你要及早有個精神準備。」
「是,是是。」張經綸頭點得如琢木鳥叩樹。官場上的事,老爺子比自己城府深,懂,得聽他的。
「哦,對啦,」柴副市長想起張經綸前些日子打聽的朱良的下落,現在完全弄清了,他說,「在省城武警一個支隊的院裡。不過,找不找他沒什麼意義,他要是說也就都說了,殺了他也沒用,沒說呢,圈了幾個月,也就不能說啦。」
「以後再收拾他。」張經綸視朱良是禍害,決心除掉他。
「那是以後的事。」柴副市長說,「朱良是個小人物,能知道的不過閥門那點事兒。有些局長們則不然,自來水場工程、二環立交橋、靠山鎮開發區的房地產……這些億字號的工程,一旦有人捅出去,恐怕就不好收場。」
張經綸明白柴副市長說的「局長們」指的是那些權力部門的人。他心裡有底,這些握權的甲方代表,紅包、好處沒少得,個個屁股有屎,量他們也不敢引火燒身。當然,也有像王平安這樣傻狗不吃臭的……
淨月度假村別墅兩人陰謀到深夜。
然後準備分頭乘車離開。走到院內的小花園旁,柴副市長順手提下只精製鳥籠,吩咐道:「帶給她吧,那次她來時它剛會吃食,鸚鵡名是她起的,叫紅唇。」
張經綸聽出柴副市長對一個女人的深深眷戀,接過裝鸚鵡的籠子,說:「方便的話,讓她過來陪陪您。」
「算啦,到什麼時候了,我還有那心情?」柴副市長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