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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4 11:26:21
作者: 徐大輝
夜半馬爽悚然驚醒,顫抖不已,周身大汗濕透,她剛剛做了個惡夢。床上空蕩一半,大浩的枕頭整齊的擺放著,窗簾一道強光掠過,投在牆上斑斑駁駁,瞬間消失,黑暗瀰漫開來,與剛才夢境相似:邱老六拿起利刃,緊緊跟在杜大浩身後,迎面開來汽車,燈光中鋒刃在閃光,他只要回下頭,就可以發現殺手。但他全然不覺,邱老六舉起利刃猛刺下去……她被嚇醒,窗簾一道強光閃過,手摸索胸口,觸到劇烈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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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驚恐地守著夜色。惶惶不安地從杜大浩乘坐黑色奧迪V6在她視線消失時起,那顆忡憂憂水上荷葉似地浮動的心便追隨而去。邱老六催她去川椒豆花村,李惠蘭被拘押在看守所里,飯店不能停業。坐立不安在副經理室,她老是看表,致使身邊的服務小姐問:「馬經理有什麼事吧?」
「哦,沒有哇!」馬爽從服務小姐眼神里看出自己何等的心煩意亂。
消息飛快傳開:川椒豆花村因經理被公安帶走,又搜出罌粟殼,生意一時受到影響。倒掉老湯,菜的滋味大不如從前,就餐的人照平常減少一半。即使一位食客都沒有,甚至打烊關門才好,讓她聚精會神去為杜大浩擔憂。
還是有一桌客人吃到夜間十點。同後廚、前廳服務員的晚飯她沒吃,飯店一天中這是極人情味的時刻,經理也擠在員工中間,說說笑笑,吃飯。李惠蘭重視與員工共進的工作晚餐,馬爽幾乎是被她硬拉來,飯吃得很少,有點象徵性質。馬爽屬那種「心臟」的人,吃不下別人剩東西。她很佩服李惠蘭,竟能吃服務員從某桌剩下的折摞菜。今天馬爽不吃並非「心臟」,還是為那件不放心的事。
亮眼睛三樓空空蕩蕩,洗手間的某處漏水,乒、乒地滴落聲,在走廊里清脆地響著。
馬爽無法不想杜大浩,白天在川椒豆花村,事務纏身,她的精力被分散著,現在無任何干擾,她想像那個陌生縣城的荒涼景象:杜大浩在寒月懸空下艱難行走,狼嚎像河水潺潺流動,他處在極度危險之中。
感覺杜大浩被群狼追殺從她得知派杜大浩去殺朱良開始。那時她購物從外面回來,三樓邱老六的眼睛在灰暗的走廊出現,她問他大浩在哪兒。邱老六說他去剪頭讓髮廊小姐柔軟的手幫助他下定決心。馬爽問是什麼事。邱老六隻說殺人沒說殺誰,並讓她勸勸他,說這次殺人對他很重要。馬爽理解重要的含義:又是考驗。
「浩哥,我害怕。」當杜大浩帶著髮廊芳香回來說去外地殺人,馬爽惶惑地墜入血淋淋廝殺場面中去。全然不覺這是一種幻覺,仿佛聽見刀尖刺入肉體的噗噗聲,血肉模糊處汩汩迸涌的紅顏色異常鮮艷。
他用巨大的臂膀摟緊她,感覺對方軀體慢慢停止抖動,說:「等著我!」
那時他的風衣里鐵硬鐵硬,她清楚正是這藏匿的鐵硬傢伙狂瘋後,把他變成地道殺手。她頭腦閃過阻止一個殺手誕生的念頭,跳躍一下旋即消失。他走向汽車開開車門頭探進的一剎那,她衝刺速度上前,從脖子上取下一顆人牙穿綴的護身符套在他的脖子上,再沒說一句話。
杜大浩見到這顆人牙墜在如雪的脖頸上,是在紅蜘蛛包廂她全部打開的時候。他猜測是祖母、母親的牙齒,她說都不對,是自己十二歲時脫落的最後一顆童牙,母親沒按當地風俗將牙拋向房頂,用紅絲線穿綴掛在她的脖子上,當所有的親人像秋霜橫掃樹葉一樣飄落,她只與這顆童年的牙齒相伴,它是她惟一的一脈血親。
當杜大浩在一個早晨再度掛著牙齒護身符戳在她面前,她的第一個反應踅身朝樓上跑去,趴到床上嚶嚶哭起來。
他理解應該上前擁抱他的人驀然逃走,一場更熱烈的擁抱將在後面發生。馬爽風似地刮過來席捲了他,一生的熱情全傾注在他身上似的。
她像經歷了滅頂之災重獲新生,說:「嚇死我啦。」
邱老六等他過去,杜大浩掰開她的手,他說:「我就回來。」
走進缺少陽光的房間。
「有人搶先劫走他。」
「知道了。」邱老六顯然什麼都知道了,說,「去吧,別讓馬爽乾等著,晚上我們出去瀟灑。」
杜大浩回到自己的辦公室,裡間傳來均稱的呼吸聲,他動作極輕地脫掉皮鞋,穿襪子踩在地毯上。窗簾她已撂下,太陽光從一洞眼直射下來,瞄準似地對著她的激情部分,漂過淺藕荷色的嘴唇微微隆起,像似等待什麼。她睡姿纖細柔美,睡得很香、很沉。他悄悄挨她躺下,久久望著她的睡臉,良辰美景時隱時現,後來他也睡著了。
朱良以為警察到逮他定押他回三江,猜測某人因閥門犯案拔蘿蔔帶泥似的瓜連他,或是公用事業局王平安局長腐敗犯案,說出他參於的某件事,他還不知道姜雨田被害。只一條他深信不疑,當年幫助他逃離的人肯定沒出問題。他尋思到三江後,如何對付警方的調查。那時車窗外的景物他熟悉起來,前邊不遠穿越個遂道,然後便去省城和三江的岔路口,路標會提示,到三江三千千米。他斜一眼靜女孩,她很疲勞,頭靠米莉的肩頭瞌睡。
車在岔路口朝省城方向駛去。朱良緊張起來,問臧明傑:「往哪開,不回三江?」
臧明傑點點頭。
朱良從警察的態度猜想,什麼都不會告訴他,車子終有到目的地的時候。
進省城天近中午,穿過幾條街,駛入一片蔥綠的地方,顯然是武警部隊的院落。
過了幾道持搶崗哨,車停在一綠樹掩映小院的黃色三層小樓前,他們下車,朱良安排在一樓,米莉帶靜女孩到三樓。
「你不打呼嚕吧?」臧明傑將旅行包扔到靠門的木板床上,「敲鑼打鼓我不怕,就怕打呼嚕。」
朱良想笑沒敢笑,胖人竟問瘦人打不打呼嚕。他說:「我這板筋似的體格……」他想油嘴幾句,啪!一片被樹狗咬掉的葉子砸在玻璃上,他望見拇指粗的鐵柵欄。喔唷!這裡是什麼地方?聯想到持搶崗哨,心裡便覺沉重起來。他問:「啥地方?」
「啥,幹啥?」臧明傑問,「朱良,你認為這是什麼地方?」
「招待所,不像,營房?」朱良還是覺得像營房。警察把自己還有靜女孩帶到營房幹什麼。
在車上,警察把拘傳證拿給他看了,是三江公安局田豐局長簽批的。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三江公安局拘傳他,為什麼不帶他回三江,卻到這種神秘地方來?他問:「弄我到這兒?」
「你自己感覺呢?」臧明傑雙腳擔在床頭上躺著,他個子高,床很短,直著身子只能這個姿勢。
「總不是旅遊吧?」朱良揀好聽的說,想從警察臉色上找到答案。
「喔!真帶你出來旅遊,你還不樂得像只跳蚤似的。朱良,好好想想你的事吧,會有人來問你。」
朱良對臧明傑無意或習慣碰下腰間的手銬,理解為一種暗示:隨時給你銬上。
晚飯朱良吃得很少,他和臧明傑在像間食堂的屋子吃飯,因就他倆屋子很空曠。他問:「沒見她們?」
「在另個餐廳。」臧明傑說完便專心吃飯,見朱良沒怎麼動筷,說,「晚上餓了,我可沒處弄飯給你吃呦!」
月光在玻璃窗上藍瓦瓦地閃爍,朱良躺床上瞪眼望棚頂,一點睡意都沒有。二樓有人住,鞋跟鐵釘叩嗑水泥樓板,發出清脆金屬聲,他想:是她嗎?長夜不缺少回憶時間,他拜訪一樁舊事:某年某月某天,鄰居三樓皮鞋跟猛然響起,他便緊張起來,血涌到頭頂:「老張頭別下來,他常在半夜下樓找我要正痛片。」
「在你家你怕什麼。」靜女孩玉臂攬住他,女孩肌膚的溫暖使他安靜。
老婆躺在醫院裡,闌尾手術沒拆線不必擔心她突然回家。邱老六開始說獎勵他個小妹妹,他以為他開玩笑,把靜女孩領他面前,他喜傻了眼。夜總會、歌廳包廂里朱良覺得不太踏實,趁老婆住院,帶她回家來。
咯噔!三樓皮鞋跟又響,聲音朝門響去。門響,咯噔台階的聲音。朱良驚慌,滿床找褲頭:「老張頭這回真的來取正痛片。」張老頭那夜沒下樓,在緩台停留後重新回去。
邱老六在與他講妥條件後,出資在某居民區租下間房子,朱良同靜女孩便有一個安定環境,沉溺一種溫馨之中。養育孩子計劃在租屋裡達成協議,新的生命在灰色陰謀之中成長……
「朱良,睡覺!」臧明傑命令的口吻說。
「我一直在睡,你叫醒我的。」
「別扯,床吱嘎吱嘎響。」臧明傑發號施令道,「睡!」
朱良用枕巾蒙上臉,他決心好好睡上一覺,但是,他怎麼也睡不著,翻來覆去,弄得床板吱吱嘎嘎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