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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4 11:25:27
作者: 徐大輝
微波蕩漾的水面不大,也叫天池,與東北長白山著名的天池同名。警官度假村修建前,山間這個水坑原本沒什麼名字,大山脈管通向這裡——滲山水積成,水太清純,清得無魚。度假村建成後,水坑放了魚苗,供度假的幹警們垂釣和食用。
「現在是入戲的時候了。」田豐局長向水面拋下魚鉤說。周末他約一位特殊鉤魚者——市刑警支隊長趙春玲。
對釣魚一竅不通,絲毫不感興趣的趙春玲,明白田局長單獨約她出來的真正目的。因此,她與局長同在一把遮陽傘下,坐在矬凳上,笨拙地拋下鉤,連魚食也未放,她做做樣子而已。
「選兩名精幹刑警,由你親自帶領,做好長期破案準備。」田豐局長說,「從姜雨田那封遺書入手,查清他所指的『他們』是誰。」
「狂飆」 行動前趙春玲從被害人家中發現姜雨田寫的遺書,或者說是日記,交給田豐。他仔細研讀其內容,睿智的目光盯住「他們」,感到「他們」絕非一般人物,誰敢明目張胆威脅國有企業廠長,公開搶奪產品牌子。在三江那張巨大黑網中這個「他們」一定是其中一個結,找到這個結,順藤摸瓜,或許能進入這張網,最終揭開罩在三江社會的黑網。統盤考慮後,讓趙春玲親自執行這項處於極其秘密的任務。
「三江的情況複雜,這次行動為A級,目前只有兩個人知道,你,另一個就是我。」田豐局長朝鉤上放誘餌,拋下竿去,繼續說,「刑警隊不能知道你執行任務的具體內容,你帶的兩個人,可在後一段告訴他們,具體時間由你根據需要確定。你過去在紅星閥門廠工作過,人熟進入情況能快些。」
對田豐局長的周密安排,趙春玲十分欽佩,二十多年前她曾在紅星閥門廠當過翻砂工……她補充一點道:「紅星閥門廠廠長姜雨田案未破,我們專案組以此進廠調查……」
「對,還要摸清全市生產閥門的企業情況,查清他們的社會關係。」田豐局長目光離開魚竿,落在趙春玲臉上,語調很沉重地說:「此次任務很重大,為了三江霧氣糟糟的天空早日晴朗,可以說,你肩負的不是一個公安局長交給你的任務,而是五百萬三江人民的希望與重託。」
「局長,我明白。」趙春玲惋惜地說,「杜大浩不犯錯誤,我們是搭擋,他和我一起執行這個任務,我心裡更踏實些。我已失去兩個得利干將,大浩,還有李婷。」
「杜大浩我們不提他啦。李婷、黃寧總使人難忘記。他們雖然不是犧牲在我這任局長期間,但我有責任抓住兇手,告慰……」 田豐局長臉變得異常嚴肅,「我們的幹警為保一方平安,付出太多太多,甚至是犧牲生命。」
趙春玲心目中的田豐局長是條鋼鐵漢子,在天池旁一個血肉豐滿、感情豐富的公安局長驀然出現,她見到有淚在他眼裡滾動,她還不能全部讀懂田局長在為誰流淚,至少部分讀懂了為李婷、黃寧、為犧牲、負傷的幹警流的。
「注意兼顧專案組工作,長期溜號必然引起懷疑,」田豐局長停頓一下,魚漂兒在朝下沉,「肯定是條大魚。」果真釣上條大魚,不是鯉魚、鯽魚,而是一條鯰魚,他說,「我們為天池除了一害,嚯,足有二斤重。」
「除害?」趙春玲不解。
「鯰魚專吃魚你知道不?養魚人每年清塘子,就是除掉鯰魚。」田豐局長站起身,朝身後的度假村擺擺手,餐廳前摘芹菜的廚師走過來,他對廚師說,「鯰魚燉南瓜,還有幾條鯉魚,紅燒……」
「醬燜。」趙春玲插嘴道。
「就醬燜,趙隊愛吃。」廚師說,看出他與趙春玲很熟,他說,「你們支隊剛才有人打來電話,問你釣上魚沒,我估摸,要來蹭一頓兒。」
「這幫饞貓。」趙春玲看一眼田豐局長,他明白她的意思,說:「好啊,叫他們過來,嘗嘗我們釣的新鮮魚。」廚師拎著魚樂顛顛地走了。他說,「春玲,你們刑警喝酒可厲害,你得保護我,別讓那幫小子把我灌醉嘍。」
「田局,你放心。」趙春玲為晚上隊友們到來喜上眉梢。她說,「我想胡局能來更好,他分管刑偵。」
「想得很周到。」田豐局長說。他的目光里充滿了對她成熟的肯定,他說,「胡局長向我立下軍令狀,一周內要把『8·11劫案』拿下,將案犯逮住。」
與警官度假村僅一山之隔的靠山鎮,現在為三江市一個經濟技術開發區。
山間,有家外資企業——藍狐養殖場。飼養藍狐需要安靜的環境,嘈雜不利藍狐生長。因此場房建在半山腰,林森樹密,加之飼養狐狸又平添幾分妖氣,這裡顯得神秘兮兮。
藍狐養殖場內有座二層小樓,外觀極普通,紅磚外牆面只勾了水泥縫兒,瓷磚未貼,塗料未刷,與養狐圈欄沒什麼差別。就是這樣一座不起眼的小樓,進出大受限制。鐵柵欄圍起小院,成為院中院,數條狼狗拴在院門旁。樓道口,日夜有人影晃動,春、秋兩季最為恐怖,高大身軀的人一律梳板寸頭,著黑風衣,戴墨鏡。養狐場的工人被告知,不准對這幢樓張望,不准打聽樓里的任何事情。
樓里一般情況下都很寂靜,儘管時有人出進,很少聽見喧譁。常常傳出敲打聲,像舊時鐵匠鋪那樣敲打。丁丁!篤篤!
此刻,二樓一豪華客廳里,紅木椅子上陽光集團總裁張經綸表現出冷默神態,他說:「非交出一個人不可?」
「是的,為取得田豐信任,我只能如此。」胡克艱說,「『8·11劫案』影響太大,不交出小九,就得找個替身,我們過去這樣做過。」
「小九這個不爭氣的東西,老給我添亂。」張經綸恨罵一句。
小九與他有層極特殊的關係。當年他下鄉到農村,幹了一件傻事:社員陸壯娶了媳婦,就是做不了事,陸壯的寡婦媽在萬般無奈下,生出愚蠢想法,找體格健壯的知青張經綸……一來平素相處得很好,二來寡婦對張經綸特別留意,覺得他身強力壯。陸壯說明他媽的意思,他以為和他開玩笑,直到陸壯臉憋得彤紅說:「你以為我願意當王八?我的家什就是……」張經綸見過陸壯媳婦,團團乎乎一個人兒,挺受看的。美差一次?他仍不放心地問:「你媳婦同意?告我,可是強姦罪。」陸壯起誓發願地說沒問題。那夜,寡婦誘騙兒媳吃下迷魂藥,趁月黑夜張經綸鑽進她的被窩……事是成了,醒過來的陸壯媳婦要鬧,張經綸又磕頭又作揖,最終讓當過銀器匠的父親,從三江家中郵來沒被紅衛兵收走的一隻銀手鐲,才壓下此事。後來他和那個離不開他的女人,冬天裡把陸壯給……若干年後,一位農村婦女把一個男孩送到陽光集團張總面前,說:「他爹死了,我沒錢養活他,你經管他吧!」婦女仍是二十幾年前土炕朝上明的亮那雙眼睛,只是鏽了許多。他收下男孩,安排在陽光集團下面的子公司做事。惹了幾次禍,張總對他徹底失望了,交給邱老六安排他做點事。張經綸絕情道:「送他進去,呆在牢里他能消停。」
「張總,火燒眉毛了。小九嘗嘗蹲大牢的滋味沒錯兒,問題是,他不太老靠,胡說起來,壞了我們的大事……」胡克艱老謀深算,他說,「還是另找一個人吧。」
「肯頂罪的人倒不缺,問題是警方有個直擊證人,他看見小九的文身。」張經綸右手二拇指錐子似地鑽一側的太陽穴。
文身,胡克艱說解決並不難,現在有用一種塑料直接貼上去的。難點在長相上,一旦讓被劫計程車司機辨認最容易露餡兒,除非毀容。
「倒有個合適的人選。」張經綸綽起電話,「喂,老二,你的表弟臉好了沒,哦,今天出院,在你身邊,好,送到我這兒來,就今晚。」掛斷電話,他對胡克艱說,「老二的表弟小闖子,高矮胖瘦都與小九相似,年齡也相當。小闖子喝醉了酒,臉讓野狗給啃破了相……人絕對把握。」
「把人交我吧!」胡克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