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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運糧計劃 一

2024-10-04 11:22:11 作者: 徐大輝

  二毛愣星(民間謠諺:大毛愣星出來,二毛愣星攆,三毛愣星出來白瞪眼(亮天)。)還在東方夜空眨著眼睛,天等些時候才亮。二十五匹馬悄悄飛下沙坨,直奔螞蛉溝。人馬經過挑選,由二櫃震耳子親自率領,去接糧食。

  兩天前,七爺馬不停蹄趕回駐地,召集四梁八柱研究大後天到螞蛉溝接糧車。他說:「架火燒到亮子裡必經之路螞蛉溝,總有人走,我們去的人不宜太多。」

  「大當家的說得對,去的人能馱回十石糧就行。」水香頂浪子說,「人多目標大,容易暴露。」

  「二弟,」見二櫃震耳子沉默不語,七爺問,「你有啥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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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琢磨著這事兒是不是太順?」二櫃震耳子從不簡單看事,多往壞處想,一個滿洲國的村長,那麼輕易地給鬍子十石糧食?

  「你不了解我的大哥處境,他只是日本人的一桿槍,人家裝他去放。村長鉚大勁兒(頂多)管管閒亂雜事,實權在副村長佐佐木九右衛門手裡。」七爺說他大哥心裡不平衡,跟日本人面和心不和,再者他純心幫助自己的弟弟。

  「我不是懷疑你大哥怎麼怎麼地,他不會設什麼圈套讓弟弟鑽。」二櫃震耳子嘴說的跟心想的有差異,雖然大當家的解釋他信服,但是心裡仍然畫魂兒,說,「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幾個人望著七爺,大事都由大櫃定奪。七爺歷來重視二櫃的見解,幾天裡只為長兄寬厚胸懷感動、亢奮,還真沒細細想想事情是否過於順利。

  當家的長兄過日子十分仔細,一粒糧食都珍惜,痛快地捨出十石糧,且冒巨大風險送出來,為鬍子他肯如此慷慨?當年他這樣大方,自己走的則不是嘯聚山林落草為寇這條路。娘也不會走馬飛塵,離開衣食無憂的臧家大院。

  「明天我帶人去接糧食。」二櫃震耳子一馬當先,怕接糧的現場發生不測,「帶手筒子(槍),多帶米子(槍彈)。」

  「還是我去。」七爺說他去的理由,一來送糧的是家人,如有外巴秧(外人)一眼能分辨出來;第二個理由他沒說,如果長兄真有陰謀,遭難也應該是自己。

  「大哥,聽我說……」

  二櫃震耳子一番勸,七爺終於被說服留下。

  馬隊走幾十里路天才蒙蒙亮,日本人劃定的無禁作地帶草苗齊長,基本成熟的莊稼被蒿草淹沒。並屯在六月里進行,莊稼正值鏟趟關鍵時期,日本人可不顧及這些,刺刀把農民趕到部落村里,到秋你吃什麼他們不管。

  「小日本禍害人嘛!」穿過一片黃豆地,一個鬍子說,「莊稼蒔弄半半落(半道),白瞎啦!」

  「地扔啦將來吃啥?屯子不讓住,地不讓種,農民扎脖呀?」又一個鬍子說。

  馬腿絆在豆棵子上,豆莢炸裂聲清脆,金黃的豆粒滾落壟溝里,看來讓人心疼。鬍子大都是農民出身,他們熱愛土地,心疼糧食,恨糟蹋糧食的人。

  登上一個土崗,眼前是一片荒蕪田地,遠見一老一少的身影在扦高粱頭——用刀割下高粱穗。

  「二爺,你看那兒!」前邊的鬍子說。

  晨曦中一溜塵菸捲動過來,摩托車、汽車的引擎聲漸大。二櫃震耳子說:「麻溜躲起來,日本鬼子!」

  鬍子的馬訓練有素,主人帶它們到風掏出的溝壑里,磕碰下前腿馬便乖乖地臥倒。

  二櫃震耳子分開樹枝望去,兩輛摩托一輛汽車停下,一群日本兵將一老一少強行拖走。鬍子距離遠,沒看清被抓走人的模樣。他們是祖孫倆,老的叫劉奔兒婁,他們原住的大柳樹屯,他帶癱瘓老伴和寡婦兒媳及孫子歸屯到架火燒部落村,偷著跑出來到租種的地里弄高粱。

  「太君,太君,」劉奔兒婁手還攥著通紅的高粱穗,「這是我家的地,收點糧食,五口人指它活著……」

  「抓起來!」日軍曹長命令道。

  兩個日本兵不由分說,將祖孫拽上車。

  「太君,往哪兒拉我們啊!不讓整高粱,我們不整行了吧。」劉奔兒婁求饒,但無濟於事。

  「帶走木頭!」曹長喊叫。

  在無人區被逮住,通常刺刀挑死。並非日軍發了善心,一老一少另派用場,今生今世回架火燒部落村是不可能的,當天把他們送到四平街。曹長稱劉奔兒婁祖孫為木頭,決定了他們的厄運。日軍秘密在四平街設置了殺人實驗場(1934年11月10日,日本陸軍直轄的陸軍化學實驗所滿洲派遣隊秘密在四平街駐紮,對外稱「關東軍防疫供水部」,是石井細菌部隊的前身。見《四平文史資料》(張文魁整理)。),實驗需要大量材料——活人,日軍稱為「木頭」。

  日本兵走遠,二櫃震耳子帶人向螞蛉溝趕去。

  臧家運糧車沒那麼順利出架火燒部落村,在大門口給警察攔住:「誰家的車,去哪兒?」

  「呃!」臧佰傳清下嗓兒,走到來警察面前,說,「我家去鎮上賣糧食。」

  「臧村長,是你家的車呀,」警察不想得罪村長,放行道,「走吧走吧!」

  「快去快回!」臧佰傳對派出趕車的楊管家說。送糧交給七爺,得派可靠的人去,管家說他去,當然沒有比管家更把握的人選,於是由他帶一個老闆兒,他們各趕一輛裝滿糧食的馬車。

  兩輛拉糧的馬車剛出大門,牛小眼跑過來,說:「臧村長你們車上街,正好捎個腳,我去亮子裡。」

  啊!臧佰傳心一折個兒,特務要搭車拒絕不成,他坐車糧食咋交給七弟啊?

  「怎麼,我坐車不方便?」牛小眼話裡有話道。

  「方便,咋不方便。」臧佰傳趕忙說,「滿滿登登拉一車糧食,你坐在上面不舒服。」

  「沒多遠路,能將就。」牛小眼爬上糧食車,詼諧道,「坐高粱袋子上醒酒(民間將醉酒者放進高粱囤子,認為可以醒酒。)。」

  管家望著臧佰傳,用眼神問:怎麼辦?難題出的突然猝不及防,阻止牛小眼不坐車幾乎是不可能,坐車糧食怎麼辦?七弟肯定帶人趕到了螞蛉溝……臧佰傳手足無措。

  「走啊!下晌有雨。」牛小眼仰頭看天,「長毛(起雲)啦,准要有雨。」

  真是遇到棘手的事情,臧佰傳一時沒了章程。意外的轉機陡然發生了,炮樓修好很少再來村公所辦公的佐佐木九右衛門走過來,他問牛小眼:「你幹什麼去?」

  「到縣上辦事。」牛小眼說。

  「下車。」佐佐木九右衛門命令道。

  「下車?」牛小眼使勁坐屁股底下的糧食袋子,使眼色給副村長,「太君我確實有點兒私事去辦。」

  「私事的更不行。」佐佐木九右衛門口氣不可違拗,牛小眼只好下車,嘟囔道:「我尋思搭臧村長賣糧的方便車,下午就回來啦。」

  「我們馬上開會!」佐佐木九右衛門只說開會,卻沒說內容,副村長召開會議走不了了。

  「走吧!」臧佰傳趁機向管家揚下手,催他們快快離開。

  「等等!」佐佐木九右衛門叫住糧車,他叫來兩個警察,附在耳邊交代些什麼,轉身對臧佰傳說,「鬍子很猖狂,你拉這麼多糧食不安全,我派兩名警察押車。」

  這更不能拒絕了,兩個警察拎槍上了車,佐佐木九右衛門說:「你們好好保護,出事的不行。」

  管家理解臧佰傳最後給他的暗示:見機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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