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2024-10-04 11:21:42
作者: 徐大輝
村長在家午覺睡得正香,管家楊繼茂不得不叫醒他:「東家,聶老闆來啦。」
「他來幹啥?」臧佰傳揉著惺忪的睡眼坐起來,昨晚他沒睡好覺,牛小眼不知出於什麼目的對村長說,佐佐木九右衛門當著他面說七爺臧儀傳當鬍子。村長分析了一夜牛小眼說此話的動機,是試探?還是恫嚇?是搬出日本人,還是佐佐木九右衛門真的說了此話,不管是日本人,還是特務牛小眼,誰說都得引起重視,滿洲國有條法律:為匪通匪都要嚴懲,就是說只要你與土匪刮上邊兒,就麻煩了。誰死死盯著老七當鬍子這件事扯上自己,也可能是日本人,也可能是牛小眼,還有一個人也難排除,就是處處與自己作對的自家兄弟老五「攔也攔不住,非要見您,等你睡一袋煙工夫都不行。」楊繼茂說,「我讓他到客廳去等你。」
「嗯,我洗把臉。」臧佰傳用冷水趕走睡意,來到客廳,「聶老闆,啥事叫你親自跑來。」
「這事非你出面不可。」聶老闆仗著跟村長是老屯鄰,說話也不客氣,「警察真犟,咬屎撅子(屎塊)給麻花都不換!」
看來聶老闆是急壞啦,平素他不說糙話,臧佰傳問:「啥事把你氣成這樣,氣死人可不償命喲。」
「小姐回來啦,他們硬是不准進村。」聶老闆說。
臧佰傳一愣,小姐顯然指的是三媽,她回來啦?十幾年都沒她準確消息,七弟被鬍子綁架的事發生時她走的,始終沒她消息。傳說的倒有幾種,有的說她隻身去綹子找鬍子,給槍打死;還有的說她當了鬍子;也有的說她跑到關里去了。人回來,謎底馬上揭開。他問:「她從哪裡來?」
「沒來得及問,人還擋在村大門外。」聶老闆說。
「你沒跟警察好好說說?」
「說也沒用,我跟白所長都說了,他連曾是你們臧家的夫人都不信,非要你去打個干證不可。」
「我去!」臧佰傳沒猶豫跟聶老闆朝部落村的大門走去。
簡單的事情有時複雜,複雜的事情有時簡單,簡單複雜都是人的原因。臧佰傳對白所長說不超過五個字:她是我三媽!
「放人!」白所長說。
警察在上司面前沒那麼凶,側過臉去不瞅眾人,嘴裡嘟嘟囔囔牢騷不滿意的話。
「三媽好。」臧佰傳沒改口,隨便不可以改口,何況她仍然是臧家的長輩,說,「咱們回家吧。」
「佰傳哪,我這次從關里回來,是經營我家的鋪子,就住在鋪子裡。」程笑梅婉轉表明態度。
「好,也好。」臧佰傳說,「什麼時候來家,就隨時回來。」
聶老闆拎著箱包,跟程笑梅回扎彩鋪。
三天後,亮子裡鎮的刁記紙張鋪(關東紙店分紙張鋪和粗紙作坊之分,紙張鋪銷售各式紙張、帳簿等;粗紙作坊銷售祭祀用的冥紙及香燭、蠟燭。)老闆在店門前立豎招:薛家新制巧,蔡氏舊名高。
「喲,刁老闆也文雅起來啦!」一身綢緞繡花旗袍的程笑梅望著豎招上的字說。她的身後站著一個年輕男人,儼然是保鏢。
刁老闆望來人一愣,道:「是你?」
「是我,刁老闆一向可好?」程笑梅寒暄道。
「好,好!上屋請。」刁老闆客氣道。
程笑梅隨他來到客廳,刁老闆吩咐下人沏茶。他說:「我不知稱呼你臧夫人,還是程小姐合適?」
稱呼的變化意味人的變化,程笑梅做臧老爺子的三姨太,理所當然稱臧夫人,之前,她是架火燒扎彩行鋪主程一剪子的獨生女兒,稱臧小姐。
出閣後又離開了臧家,更重要的人去了哪裡、做些什麼沒人知曉,現在稱呼什麼?
程笑梅沉吟一下,說:「我最近回到扎彩鋪,干老本行。」
「噢!」刁老闆腦筋不笨,說,「叫你程老闆。」
「也中。」她同意如此稱呼自己,當然真實身份不能暴露,不然叫她程隊長才準確。
「鋪子怎麼樣?」刁老闆問起生意。
「我剛從關里回來……」程笑梅編了一套,她此來的目的是將身邊的年輕人介紹給紙張鋪老闆,父親在世自家的扎彩行鋪用紙都是刁老闆供應,兩家關係很好,程一剪子病故後,鋪子委託聶老闆代為經營,用的還是刁記的紙,如今臧小姐回來接續上業務順理成章,「他叫李玉田,我家的外櫃,以後他來跟你打交道。」她叫過年輕人,「來,玉田,見刁老闆。」
「刁前輩,您好!」李玉田禮貌道。
「好,好。」刁老闆點頭道。
「以後晚輩要請前輩幫忙照顧了。」李玉田說。
「沒問題,打從我父親起,跟程家業務往來一二十年嘍。」刁老闆說時望眼程笑梅,當年刁家托人到程家說媒未成,原因是舊事再提已沒意義了,如果成親程笑梅便是刁夫人,「還有什麼問題呀!」
「玉田,你今後遇什麼困難找刁老闆,他不是外人。」程笑梅往近了說,拉近距離有利他們的計劃實施。
「對對,有事只管開口。」刁老闆願意跟程家走近,說。
「是、是!」李玉田說。
程笑梅起身告別,說還有事要辦。
「你看看,多年未見,吃了飯再走。」刁老闆實心實意挽留,他還有目的,老婆剛死,對當年愛慕的人心沒死,「湯驢肉很好吃……」
「改日吧!」程笑梅推辭道,「我確實有事急著去辦。」
「怎麼急也得吃飯啊!」刁老闆繼續挽留道。
「改日,改日!」程笑梅說。
他們離開了紙張鋪,出城直接進了白狼山。五天後,李玉田帶著一批紙到了架火燒部落村,門崗列行公事看了證件,聶老闆說請個外櫃,找村長給辦個證件,臧佰傳幫忙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