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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4 11:20:22
作者: 徐大輝
「姨,今晚回窩棚住。」黃丫兒說,在木刻楞內住了兩天,再換個地方,老在一個地方睡覺不行。何況馬還拴在窩棚處,要回去看看它。林間的窩棚要強睡兩個人也能,仄歪著身子睡也可以,今晚她們倆遷就。
「姨,你回家吧。」黃丫兒勸道。
回家的願望山么妹日益強烈,出來幾個月,如果黃皮子在,可能多滯留些日子。幫助黃丫兒養成第一批蠱,並成功地放出去,殺死了兩個班的憲兵和一夥為日本人效忠的參幫。鬼哭嶺現在沒有憲兵,誰知他們還來不來?至少目前很消停,老山參就安全,不用擔心給人挖走。為防止憲兵捲土重來,黃丫兒還要與日本鬼子鬥爭下去,第二批蠱已經養上。她說:「我走了,你一個人行嗎?」
「行,咋不行。」
「丫兒,」山么妹說出思考很久的想法,說,「你跟我走吧,去湘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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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丫兒可不想走,說:「我跟你走,把爹一個人扔在三江,他多孤單啊!」
她沒認為爹已經死去,就藏在一棵大樹後面看護著她,小時候爹總不放心自己一個人出去,怕遇到野獸和什麼危險,一有時間就悄悄跟著她……「我不能走,姨,你自已走吧。」
「我想你爹希望你安全,過上太平日子。」山么妹勸黃丫兒逃出滿洲國,遠離日本鬼子,自然很全許多。
黃丫兒堅持留下,說到鬼哭嶺的人參得有人看護。我走了,誰來做這件事情。
「小日本想要的東西,你一個人看得住?」
「要說看是看不住的,盡力而已。」黃丫兒說。
說勸到最後,黃丫兒鐵心留下。山么妹同意獨自一個人回老家湘西。黃丫兒說:「死了那麼多憲兵,小日本不能消停,搜山圍剿也說不定,趁他們沒來之前,姨你抓緊離開。」
「好,過兩天我就走,第二批蠱我還要看看。」山么妹說。
次日她們回到木刻楞來,將雪裡站也牽過來,打算今晚睡木屋。黃丫兒坐在院內的一塊巨石上擦槍,山么妹一旁摘山野菜葉,晚飯吃巴子——
用野菜葉子摻入玉米面,用鍋蒸熟。山么妹滿足丫兒的要求,到林子中采來野菜在院子裡摘。
「姨,你們湘西也吃巴子嗎?吃什麼野菜?」
「頭一次見你這麼吃,我們那兒沒有巴子。野菜主要是蕨菜,干蕨菜。」山么妹說,白狼山也產蕨菜,關東和湘西蕨菜吃法有區別。
落霞的寧靜使木刻楞外的植物幽幽泛紅,小院落著一隻和平氣氛的鳥兒……然而,山林中危險時刻來臨,殺戮獵蛛一樣拉開大網。黃丫兒和山么妹一丁點沒察覺危險靠近,夜晚木驢台山狸子都攀登不上來的經驗靠不住。依賴經驗而麻痹大意,放鬆的後果即要顯現。
「姨,你要記住我們看過的路線。」黃丫兒說。
她們找到一條離開木驢台的路,實質是狼道的延伸。昔日狼王率領它的族群,沿著人類尚未發現的一條通向密林的毛毛道,即使被獵人追趕,沿此路可安全逃脫。黃丫兒發現這條狼道,帶山么妹走一趟,預備在發生不測時急速逃生。
「我記住了,丫兒。」山么妹說。
「姨,忘記了也不怕,我騎雪裡站走了一趟,它會記住路的。」黃丫兒說,她還是有原因才這樣說,山么妹同意離開此地回湘西,三江城到處是憲兵、警察不安全,走出白狼山到北溝鎮,然後再乘火車……走這條狼道很安全。當然,她絕對沒有想到,馬上就生死逃亡用上它。
日本憲兵悄悄摸上來,他們隱藏在木刻楞附近的林子裡,準備夜晚行動。下山的路封死,目標插翅難逃……憲兵隊長林田數馬得意自己周密部署。他強調:抓活的。
「你去看一下。」林田數馬命令豬骨左右衛門去木刻楞偵察,保證萬無一失才這樣做。
豬骨左右衛門迂迴到木刻楞前,仔細觀察院裡動靜。落日的餘輝水似的在小院裡流動,蒸熟的野菜味道誘惑人。一個女子給馬編小辮子,哼唱:小公雞,遍身黃,哪個女兒不想娘,想起娘來沒處找……另一個女人縫補一件衣裳,手持針不時在頭髮間劃一下,女人做針線活兒經常有這個動作,目的讓針尖沾上頭油,使用起來滑溜不滯澀。憲兵偵察清楚,回來報告:「隊長閣下,兩個人都在。」
「她們在幹什麼?」
「一個做針線,一個給馬編小辮。」豬骨左右衛門說。
「麼西!」憲兵隊長放鬆許多,兩個普通婦女沒多大危險,說,「天再黑一黑,我們就進攻。」
黃丫兒在木刻楞前梳理坐騎的鬃毛,她喜歡擺弄它飄然的鬃毛,編成無數條小辮子。
「咴!」雪裡站突然蹴地,顯現出十分不安。
「你怎麼啦?」主人問它。
咚!咚!雪裡站十分急躁,它很少有這種情緒。黃丫兒頓然警覺,朝遠處望,秋天的臉色像五十歲老女人,粗糙而冷漠,它不會告訴你歹人就藏在自己身體的某個部位。
神奇的雪裡站嗅覺十分靈敏,那一刻一定比一般的狗靈,聞到危險的氣味——血腥的殺氣。它提醒主人才蹴地嘶鳴。
「姨,有情況。」黃丫兒跑回木屋取槍,對山么妹說,「出屋你騎上馬走,往我們事先看好的林子裡跑,不論發生什麼事情,你都不要停下。」
「丫兒,你怎麼辦?」
「別管我,姨趕快騎馬走。」黃丫兒急切催促道。
憲兵隊長見一匹馬猛然衝出院,他愣了一下,而後發出衝上去、可以開槍的命令。此前的命令是捉活的,他要弄清放蠱殺人的真相。目標騎馬衝出來,管他死活不讓其跑掉是關鍵。
幾十個憲兵躥出樹叢,朝衝出急逃的騎馬人開槍。
砰!黃丫兒射擊阻擊敵人,獵槍不停地打響。憲兵數倍與她,一桿獵槍不抵步槍、手榴彈和一挺機槍,結局無僥倖的可能。但是,牽制住敵人火力,給另一個人逃生的機會,她奇蹟般地做到了,山么妹騎馬逃遠,黃丫兒的子彈尚未打光……我們的故事戛然卡殼停了下來,缺乏講述者,司佳慧最後留給我一個問:雪裡站是否跑回木驢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