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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村子到木驢台路不遠，走起來相當的吃力，與我不經常走山路缺乏鍛鍊有關。

  「老遠就聽見你呼哧帶喘，這麼費勁啊！」萬鳳山在路口等我，過來搶過電腦包背在自己肩上，「你腳上的鞋不行，皮鞋上山不如布鞋，還是布鞋輕便省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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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晚喝酒喝的，到現在腿還有些發軟。」我埋怨道，「你說說這白村子……」

  「跟白村長喝酒還有好啊！他是酒漏子（干喝不醉），啥人不喝倒你。」 萬鳳山轉而問我，「你知道白村長的外號？」

  「不知道。」

  「半水筲（提水的工具）！」

  這話太誇張，即使是啤酒、米酒他也喝不了半水筲。農村汲水用的水筲，最小的也能盛二三十斤水，就是水也喝不下那麼多。形容白村長的酒量大而已。

  「為辦成一件事，白村長耍虎（逞能），非喝得四蹄朝天不可。」萬鳳山了解白村長到家（徹底），問，「白村長的酒不能白喝，請你喝酒，一定有事找你辦。」

  「喔，有件事。」我氣喘道。

  「到家再說。」萬鳳山說。

  木刻楞里休息一會兒，氣喘均勻，我說：「白村長要種植人參。」

  「路子對，未見得能成。」他說。

  萬鳳山知道這件事，繞過去誰也繞不過去他。若干年前，他拿出全部積蓄交了費用，承包了鬼哭嶺，使用三十年。規定合同期限內，村里如果使用這座山，必須徵得他的同意。

  「上級搞產業規劃，實施一村一品戰略，咱村選擇什麼，種植木耳、養鴕鳥……想了一大堆，都不及種植人參。村委會研究覺得人參大有發展前景，咱又有得天獨厚的條件。」白村長說，他說的條件是指長過很多山參、有著神秘傳說的山林，正是萬鳳山承包的鬼哭嶺，承包合同是村里跟他簽的，正在有效期內，村上想用鬼哭嶺必須跟他商量，「鳳山啊，老少爺們致富只有這條路……」

  「別說啦白村長，不是想在我承包的山上種人參……」

  「山參。」白村長打斷他的話，糾正道。

  「可是，許多人要進山。」萬鳳山憂心道。

  種植幾千棵參也用不著多少人，指派三五個人足夠用。白村長說：「你不願外人進你的林子，我儘量少派人，去的人經你挑選。」

  「這樣吧……」萬鳳山提出一個條件：必須在他指定的區域種植，山有上有些地方絕對不能去。

  「可以，聽你的就是。」

  「種吧，那山上就該長人參。」萬鳳山答應道。

  「如果人參種植成功，村里給你一定數量的經濟補償。」

  萬鳳山不要什麼補償，種植人參成功他也高興，只一條，山他還要承包下去。他還提出給山正式命名：鬼哭嶺。

  「按照合同辦，你放心鳳山。」白村長表態道，「山起名比較麻煩，要到市地名辦去批准，不過，可以辦。再說了，不一直這麼叫著嘛！」

  勉強答應下來。萬鳳山內心不讓外人踏入鬼哭嶺，白村長的面子還是要給，為全村老少爺們謀福利他還是要支持。既然白村長能保證不進入他的「禁區」內，種人參就種吧。

  「還有一件事，非你幫忙不成啊。」白村長說跟萬鳳山商量的第二件事，村委會的計劃確定是種植野山參，實際是用野山參種子，種在人跡罕至的地方，讓它在自然的環境中生長，相當於野山參——藥性相當，但還是差一些——的品質，價格不菲，「野山參的種子哪裡掏登？我知道你有。」

  萬鳳山不否認有這東西。以前一家參業公司獲得線索，他手裡有純正的野山參籽兒，出大價錢購買，他沒賣。前輩留下兩木匣野山參種子，用黃色絹絲袋裝著，足足有七八斤，每年夏天他都要拿出來晾一晾。留它做什麼，萬鳳山自己也不清楚，他推斷這些東西應該是太姥爺採集的，留給奶奶黃丫兒，然後留給父親，再到自己手裡，同那個索撥棍一起留傳下來，視為傳家寶級物品。索撥棍捐獻給市民俗博物館，人參種子他自己留下來。

  無有不透風的牆，他手上有野人參籽兒的消息還是泄露出去。白村長知道就不奇怪，送不送參籽兒給他們，猶豫不決。

  「你不願意給，少給幾粒，以後村上派人進山里採集。」白村長說。

  萬鳳山尋思給不給。

  「鳳山啊，種參這件事成敗全在你了……」白村長說，「我不清楚挖參的有什麼規矩，你家祖傳下來的參籽兒有什麼說道……如果有，破一次規矩，貢獻村子幾粒。」

  萬鳳山未下定最後決心，抉擇有點兒難。

  「參種成功，也申請個專利，創個牌子……」白村長這段話是複述村長助理大學生的話，他說不出來，「可以以你家命名，萬記野山參。」後面的話不是白村長助理原版，篡改過，他頭腦不笨，村里小超市裡的熏雞大腿都冠有某某人名：謝老大燒雞；劉師傅烤狗腿……萬家野山參註冊準定行。

  萬鳳山搖搖頭，心想：做食品叫人名可以，人參說是誰家的還是野山參嗎？你看你叫白狼山野山參，行，歷史上白狼山出過大山參，連日本鬼子都來搶挖，自然生長在山裡才稱得上野山參。白村長急了，他誤認為搖頭是不肯給參籽兒，說：「就當是我朝你要，總得讓我閉上嘴吧。鳳山，你說說我對你不行？」

  「白村長，你別急，容我考慮考慮。」

  「人參籽兒在你手裡，給不給你說了算，和誰去考慮？也沒朝你要多少多，幾十粒幾百粒，你照量給。」

  「我給！」

  「我馬上給你扯電，不出秋天讓點上電燈！」白村長立刻許願道。

  木驢台能點上電燈是萬鳳山盼望已久的事情，有了電生活方便許多，木刻楞將獲得新生，減少炊灶用火，去掉森林防火之憂，每年林業部門都要上山來檢查，有拆掉木刻楞之意，僅憑他萬鳳山以個人的理由住在這裡不行，還是白村長出面，以村里需要木屋的存在為由得以保留。前面白村長說鳳山你說說我對你不行？包含這件事。難怪白村長翻小腸（數落過往之事），這件事情白村長有恩與己，誰都不願意被人說成知恩不報，與無情無義等同，品德受到質疑。答應給人參籽兒，白村長立刻答應給拉電，無疑又是件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