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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4 11:17:19 作者: 徐大輝

  提早進山屬於準備階段,真正採集開始是陰曆四五月間放芽草——此時百草初生,樹葉封門,參苗萌發。差不多一個月中,放山人都在熱身,黃皮子天天領著人出去,基本是出去踅達(轉悠)。

  山么妹呆在地倉子裡整理紅繩,從一個線球上弄下,剪成一尺長短,這是黃皮子交給她的活計。她沒跟把頭住在一個地倉子裡,男女那件背人事兒怎麼進行?黃皮子找到一個理想的地方,在一塊巨石上,寬窄正好可並排躺兩人,但需要側著身子,摞碗碟似的姿勢,用不著太寬大的地方。

  「丫兒準是誤會啦。」她說。

  「誤會啥?」

  「以為我是她後娘。」

  

  黃皮子的頭偏向右側一點,目光落到巨石下的樹木上,月光朦朧,枝葉模糊難辨。很多事情分不太清楚,分清楚也沒有意義。身下這個女人是自己的什麼人?掐手指數數,不止一個女人,從來沒想過關係,想的就是契約上還有多少天,結束後就什麼都結束,不存在關係。

  「孩子對後娘恨……可我不是。」

  「是不是,有什麼兩樣?」

  「當然不一樣,要是後娘她恨,要是不是,她可能不恨。」山么妹分析黃丫兒的心理說。

  黃皮子問:「那怎麼辦?」

  「我準備告訴她實情。」

  「中!你去說吧。」

  山么妹仔細觀察黃丫兒的一舉一動,試圖找到最佳切入點。直截了當毫無鋪墊地說我不是你後娘,跟你爹爹關係是……想到這兒她頓住,是不好表達,什麼關係?東北有姘居、搭夥……搭夥比較合適,說搭夥能否被孩子接受。

  在外面回來,山么妹手中多了核桃,是她在河溝邊兒拾到的,殼兒挺舊但能食用便撿回來,砸開取瓤兒給黃丫兒吃。她對自己接近黃丫兒信心十足,並有實質性進展。昨天,她發現黃丫兒神情焦慮、臉色蒼白,關心地問:「怎麼啦丫兒,哪兒不舒服?」

  黃丫兒面帶羞澀,沒吭聲。

  「你爹把你交給我,叫我好好照顧你……」山么妹往親近說,一臉的慈祥,深信誠心誠意能打動她。

  雖然黃丫兒沒吭聲,心裡的堅冰漸漸融化,尤其在這種時候——來身子(月經)——關懷和溫暖比什麼都重要,她需要一個母親幫助、指導,小肚子絲絲拉拉地疼了幾天。

  「丫兒,哪兒不舒服告訴我。」

  黃丫兒還是沒說出真相。山么妹耐心下去,等待時機。中午黃丫兒夾一個包袱出去,山么妹悄悄跟上去。目標來到河邊,洗內衣時暴露了秘密,山么妹主動幫她洗衣服,說河水太涼……她們走近了一步,但之間還是有距離。譬如,黃丫兒經常一個人拎那隻帶蓋圓筐出去,一走就是大半天。

  她去做什麼?山么妹決定跟蹤她探個究竟。

  黃丫兒有一個誰都不知道的秘密,最親近的人父親也不知道。她做著自己喜愛做的事情,外人看來是那樣不可思議。上山後,便開始她的新一年計劃,養幾條蛇。怪異的計劃在通達大車店萬家小姐溫暖的閨房中醞釀成熟,到了山上養幾條蛇,在自己的地倉子裡養。父親安排山么妹和自己住在一起,計劃不得已重新修改,地倉子裡養不成蛇,但是蛇還要養。她在駐地附近尋找山洞,到那裡面去養。

  今年采參不是去年鬼哭嶺,周圍的環境陌生。她跑出去找山洞,嗨,還真找到一個。洞口不大也不深,她進去需彎腰。曾有什麼動物住過,氣味臊臭是狐狸無疑。她折樹枝做掃帚打掃半天,難聞的味道一時跑不掉,將就著用,以後發現理想的山洞再說。山洞有了,往下就是捉蛇。白狼山有蛇,但不是隨處可見,野雞脖子更少見,總之捉它不易。黃丫兒已經捉到一條,今天拎筐想走得遠一些,因此還帶上乾糧,正是包幹糧時暴露了行動計劃。據她觀察,黃丫兒沒有吃零食的習慣,即使有也不會帶走玉米餅子。

  山么妹跟蹤黃丫兒到懸崖上——後被稱為木驢台——的一個山洞前,黃丫兒貓腰進去她沒進去。藏在樹叢中觀察,工夫不大,黃丫兒走出山洞,而後向密林走去,她急忙跟上去。

  蛇喜歡在什麼地方藏身?蛇類喜居蔭蔽、潮濕、人跡罕至、雜草叢生、樹木繁茂、有枯木樹洞或亂石成堆、柴垛草堆和土牆,且餌料豐富的環境,這些都是它們棲居、出沒、繁衍的場所,也有的蛇棲居水中。 還有一個它特喜歡的地方——墓洞。白狼山有很多墳墓,金工、木幫、跑山的人死後埋在這裡。第一條野雞脖子黃丫兒在一座墳包前捕捉的,因此黃丫兒已經有了經驗,她通過洞口出現的蛇的糞便,斷定裡邊有蛇,便在外邊守候,等待蛇出洞。

  面前這座墳肯定無主,荒蕪中裸出朽爛的棺木,死者的後人幾十年沒來填墳,屍體一定給動物們分餐,或腐爛後的屍骨被狐狸啃過。一個圓洞通向裡邊,蛇應該從這裡進出。

  「她在那兒幹什麼?」山么妹狐疑,黃丫兒坐在一座十分破敗的墳墓前,是因為墳中的什麼人嗎?她還真沒問過黃丫兒母親的情況,難道是她的墳墓?很快否定了這種猜測,女兒、丈夫都在世,怎會不填墳,任其荒草淹沒?不是她的母親又是誰?

  黃丫兒背對著山么妹,她未發現有人盯著自己。全神貫注地盯著洞口,等待蛇爬出來。蛇是否爬出來,今天爬不爬出來都是未知數,反正她有足夠的時間和耐心等待,總會有爬出來的時候。

  圓筐上有一朵野花,顯然不是生長上去的。黃丫兒半路上採擷,插在筐沿上,很是美麗。一隻藍色的蝴蝶飛來,繞著花朵翩飛。黃丫兒看得眼酸時看蝴蝶,調節了視覺疲勞,童心的大門被撞開,她的心跟隨蝴蝶翩躚,飛出山林,飛到一個故事裡。故事是男孩福生講述的,一對有情人終未成眷屬,死後雙雙化蝶……她還不懂得愛情,覺得愛像眼前的蝴蝶,很好看很好玩,只要是一隻蝴蝶,那另外一隻是誰呢?是小翠?不對,是男孩福生?可是我們為什麼要變成蝴蝶呀?她就這樣胡思亂想,大概受到蝴蝶誘惑,一條蛇爬出來,黃丫兒丟掉蝴蝶,伸出手去捉。蛇還是朝後一縮,而後乖乖地被一雙手托起,放入筐中。

  「丫兒捉蛇?」山么妹驚訝她的發現,疑問立馬到來,黃丫兒捉蛇做什麼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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