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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夥計送山么妹到餐桌前，兩個紅著辣椒的菜和一碗麵，手工擀的麵條，瘦肉滷子也放了辣椒，湯汁兒都發紅，辣椒沒少放。

  「誰……」山么妹問。

  「老闆特地安排，給你做的。」夥計說。

  山么妹沒說什麼，是包伙不涉及費用，店家給你做什麼你吃什麼。明顯超出伙食標準，應該感謝一下老闆，撩下飯碗，她沒直接回房間，來到櫃檯前，說：「謝謝萬老闆，這樣照顧我。」

  「沒什麼，應該的。」萬老闆用目光引導，牆上有一塊匾，寫著：賓至如歸。他說，「出門在外，誰背房子背地？你感到到了家就好。」

  「家，是像到了家。」山么妹說。

  

  萬老闆這時不急於，還處在控制階段。想得到樹梢上那隻桃子，耐心等它熟透，此階段是看護好它，而不是急於採摘，心急喝不了熱米粥。

  一來二往，大車店老闆便和山么妹熟悉起來，還是她主動接近他的。

  他們各自懷有目的，一致的地方都想從對方身上得到所需。計算一下人生交往，與對手相處時間絕對不比朋友少。山么妹從對方色迷迷的眼神中看到機會，她來東北幹什麼？找人參。三江街頭不長人參，中藥鋪倒是有賣的，老家的藥店同樣有人參，之所以沒去藥鋪買，價錢太貴，還有一個貨真價實問題，如不是百年老參藥效不行，治不了丈夫的頑症。所以千里迢迢來關外。三江的藥鋪同樣不能進，原因相同。此地的白狼山出人參，肯定有人挖參，從挖參人手裡直接搞……這是離家前的計劃。來到三江，人地兩生，兩眼一抹黑認得誰？別說認識挖參的啦。大車店老闆接觸人廣泛，各色人等都可能來住店。萬老闆殷勤湘西女人，目的簡單許多，女人吃得苦，享受不得溫暖，尤其是出家在外，孤獨無援的女人，如此情形下出手相助，無疑雪中送炭，最後達到目的——睡湘妹子。

  「有啥難事兒你說，拿我當你的大哥。」萬老闆套近乎道。

  「來到三江老闆周到……」山么妹說番感激話，然後說，「真不好意思再麻煩你。」

  「瞧你說的，」萬老闆自然比她會說，接人待物他很會，說了一通讓人溫暖的話後，他道，「有什麼事需要我辦，你儘管說。」

  山么妹講了丈夫的病，和需要百年老山參。萬老闆的熱情降了幾度，百年老山參不是沒有，它比金子貴，面前這位女子如何買得起呀？他搖搖頭，說：「難啊！」

  「不好找到？」

  「百歲老山參倒是有，貴得沒邊兒。」

  山么妹帶錢來的，買一顆老山參肯定不夠，她說：「能買到幾根須子也好，只要是百年的老參。」

  萬老闆再次搖頭。這次有明顯目的性，讓對方看到此事很難辦。女子為救夫自然會豁出一切。他正需要她的豁出，掂心的東西即可到手。把事情往更難里說，說到類似登天……英雄救美的前提，是美女遇難。原來英雄救美可以設計的。

  山么妹是否看到陰謀，也許看到了，為救夫還有什麼捨不得呢？她看見一隻猴子，還是只臊猴。萬老闆猴兒臊（淫亂、貪色），沒有躲避他，覺得他有利用價值，先不說她如何有心計，此做法聰明——抓住大車店老闆，讓他積極為自己辦事，至於他……至於的程度她清楚，弄到人參，至於就至於吧。她說：「萬老闆，人參對我多麼重要啊！哪怕是用命換，我也情願。」

  萬老闆暗喜，不用命，身子就成。他說：「我想想辦法吧！」

  「我真是遇到好人……」她感動眼角濕潤，幾分真實幾分虛假，只有表演者清楚。

  接下來的事情需萬老闆來做。挖參的把頭黃皮子年年來通達大車店貓冬，陪他的女人都是自己給他找，他一定有老山參。湘西女人如果跟黃皮子睡一冬，弄到老山參該是沒問題，自先入為主……算盤打得如意，萬老闆在沒見到黃皮子的情況下，拍著胸脯答應下來，說：「我想問你一個事兒？」

  山么妹等待他發問。

  「明年春天你回去趕趟（來得及）吧？」

  她迷惑。

  「哦，我是說你丈夫……」

  山么妹說別說春天，夏天，秋天也成，丈夫得的慢性病，不是急需，而是必須用老山參救命。

  「容空就好辦。」

  「那就能找到人參？」

  「基本上吧。」萬老闆含糊道。

  基本上，還不是絕對的找到。山么妹嘆然道：「不好找。」

  「最後肯定能弄到。」萬老闆要講清楚一件事，他說，「我的一位朋友是挖參的，當領棍。」

  「領棍？」

  「就是參幫把頭。」萬老闆決定充分鋪墊黃皮子後，再講實質問題，他說，「他家祖輩在白狼山挖參，索撥棍一代代傳下來，找參他最厲害，年年都找到大棒槌。」

  「他肯……」

  「當然，我求他，再加上你的努力，一定能成。」萬老闆說。

  山么妹對需要自己努力不明白什麼意思，肯定有特別意義，問：「我怎麼努力？」

  萬老闆的目光始終在她身體海拔高的地方徜徉，兩個人一起的時候，他的目光子彈一樣飛出去，擊中的靶子是山頂。他說：「我的朋友是單身，唔，帶著一個女兒，他沒女人。」他停頓一下，給對方消化此話的一些時間，「他很喜歡女人。」

  喜歡女人，山么妹清楚自己是女人，頓然什麼都明白了。

  [1]舊時代民間流行歌謠，據考是從河北傳入關東。

  [2]偽滿政府1933年發行「國幣」，將東三省官銀號、吉林永衡官銀號、龍江廣信公司合併，建成「滿洲中央銀行」。民國時期流通的吉大洋票、哈大洋票、奉大洋票、吉林永衡官帖、黑龍江省官帖、現大洋票等10種貨幣一律兌換收回。發行面值5角、1元、5元、10元、100元5種紙幣。同時流行於市面的還有朝鮮金票、日本金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