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一：過客奇緣 1

  世上什麼東西能穿越時間，是情人的眼睛。或許茫茫人海，就有一雙情人的眼睛在注視你，在找尋你。你們沒走到一起，缺少的不是激情，而是機緣。

  人生像船，機遇像舵，命運由自己掌握，明天由自己創造。

  大千世界，芸芸眾生，能夠在這個世界上相識、相處的人就是緣分，更何況是在改革開放的大潮中，人人都以金錢、地位來衡量對方的人身價值的商業大舞台上，能伸出一隻手來，真心拉一把掙扎在商海的落水者，為她無代價地去幫忙，去尋求生財之路，更是一種特殊的緣。

  如此好事偏偏讓我碰上，看來我是一個幸運的人。茫茫人海中，千千萬萬個南下經商者中，我尋到了一位這樣高尚的永遠值得懷念的朋友，是他為我開闢了一條通向成功的路，雖然他沒有直接為我做什麼，南方人有句話「在商場上是給錢不給路」，就是說，可以給朋友錢，但不能把自己的關係介紹給別人。

  我們四位流浪者在廣州度過了一九八七年的除夕夜，迎來了一九八八年的第一天，我們也和廣州人一樣，早晨到酒店喝完早茶，雖然遠離家鄉，遠離親人，心裡都很難過，可誰都不提起家這個傷心的話題。

  回到了招待所，一夜沒睡，又加上半個上午，個個都無精打采的，回房去睡覺去了。可我的心朝北飛翔，先是想家，後是包里的錢，所剩無幾了，不知道北京的張中華會不會幫我聯繫到客戶，又怕他回到北京把我的事忘了，因為人家不缺錢，也不在乎這筆生意，又和人家沒有什麼深交，只憑一時的同情心，也許回到北京他真的幫助自己聯繫他的哥們，把這五千噸青苧麻的許可證炒出去，現在著急也沒用，只好等幾天聽聽有信沒有，再想辦法了。

  

  睡到那邊床上的王大姐打起了呼嚕，我看到他們誰也不著急，不上火的，心裡也在生氣。剛剛控制住的愁緒水似的流淌，思念像雲倏然飄向寶清——白石村，柴門土屋，家、母親、孩子，今天是大年初一，不知道他們此時此刻在幹什麼？也許母親正哄著自己的三個孩子，在給她們講故事，可能在他們心中，我早已經死在外面了。

  那個年代，在農村，一個女人出走半年無音訊，是從來沒有過的。

  「給母親寫一封信。」我想告訴母親自己在廣州，免去她的牽掛。可又一想，怕家裡再派人來廣州找我，看到我現在這個樣子，不但沒掙到錢，而且一事無成。只好打消了寫信的念頭，可心裡不好受，苦苦的、酸酸的，不知不覺中眼裡流出了淚水。心想，腳上的泡是自己走的，能怪誰呢？

  此刻，我又悔又恨，悔自己當初不應該一氣之下離家出去，沒想到後果，也沒告訴母親，讓飽經風霜的母親為自己照看孩子，又擔心自己，真是一個不孝之子。同時又恨自己命不好，找了那麼一位丈夫，本來自己已經死心塌地的和他過日子，可他又開始不正經，把一個家給攪黃了。迫使自己離家出走活受罪，也許是前生造的孽，今世老天來懲罰。自己越想越傷心，重回到床上，躺在那兒掉淚。

  電話突然響了起來，很急促。

  我馬上跑到辦公室，以為是北京來的電話，可拿起電話機後，一聽是柳州的趙強，他第一句話就說；「小妹，過年好，辛苦你了。」

  「大哥，」我聽後止不住淚流下來了，哽咽著說：「過年好。」

  趙強知道我是想家了，他安慰我說：「小妹，別急，我過了年就回去，我們一塊賺到錢就可以回家了。」

  我擦擦淚，告訴趙強，他的同學韋成來了，帶來了五千噸青苧麻的證，我已經和他訂了合作協議，正在著手做呢！讓韋成住在辦事處，一塊兒過的春節，這會兒他們都在睡覺。

  「叫他們嗎？」

  「不打擾他們了，帶我向他們問個好。」趙強說。

  放下電話後，我看天也將黑了，叫醒他們。讓他們三位洗洗臉，我請他們去黃花崗夜市的大排檔吃晚飯，他們都非常高興。

  吃完了晚飯，大家又隨便散了會兒步。晚上人也非常多，比白天還熱鬧、擁擠。

  「我們回去打牌。」我說。

  我們一路走回了辦事處，擺上了麻局，開始真的動錢了，每個人準備一百元，誰輸光了就散局。

  這一玩真的不可收拾，一直玩到天亮誰也沒輸光，我早已抬不起眼皮了，就想賴帳不玩了。

  「不行，玩，你沒輸光呢。」李保財說什麼也不許，嚷著。

  我們吵吵鬧鬧的時候，電話鈴響了。

  王大姐忙拿起電話，一聽是找我的，她就把電話遞給了我。

  我拿過電話，剛要問哪位，對方已經搶先講話了。

  「小輝，過年好！」

  「張大哥，過年好！」我一下子聽出來是張中華的聲音，急忙說，「我正在想你呢！真的！」

  「想讓我去廣州嗎？」張中華問。

  「當然，我的希望都寄托在張大哥身上了，你走後我吃不下飯，睡不著覺，一直惦記著你什麼時間回來廣州，幫我的忙。」

  「小輝，聽著，」他說，「我可能正月初五六飛去廣州，這次專程為你的證去的，我已經找到了外商，是我的哥們楊鵬介紹的，現在還沒見過面，不過楊鵬這次回北京就為了搞青苧麻的許可證，他長年在深圳炒證，認識的人非常多，我已經和他訂好了，他們初八飛廣州，直達深圳，我先去廣州，然後再去深圳找楊鵬，他和外商約好了，我們一塊談，絕對沒問題。」

  喜從天降！

  一個喜事的來臨，另一個禍事終結。快樂到來，悲傷就遠去。

  青苧麻的許可證有了希望，我高興得真不知說什麼好了，心裡想覺得說別的沒用，等做成生意好好報答人家就行了。

  「張大哥，真謝謝你了，等你來後再說吧，買好了機票，打電話通知我，我去機場接你。」

  「那是一定的了，要不然我到哪兒去找你，好了，放下電話去玩去吧，廣州過春節一定很好玩，玩得開心一點，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