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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4 11:11:29
作者: 徐大輝、吳映輝
當時,我軀體裡沸騰的不是血脈親情,而是燃燒著奮鬥的夢想,像一片樹葉匆匆離枝而去。
從家裡出來,到了寶清,又坐長途大客車到了北疆市,到北疆市後又買了到北京的車票,一個人孤零零地上了火車,找到了座位,這是自己三十年第三次坐火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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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車後,我內心那份空虛和寂寞就不用說了,在北疆市到北京之間三十多個小時的行程中,自己沒有說過一句話,內心一直擔心著這次南下廣州是否能成功。一直到了北京,才喚醒了自己的興奮與激動。
祖國的首都北京,是人人嚮往的地方,自己從小學一年級就從課本上讀過,「我愛我的祖國,我愛祖國的首都,我愛北京天安門」,自己終於在三十歲時,有幸來到了北京,實現了夢想,親眼看看天安門、金水橋和人民大會堂、人民烈士紀念碑和故宮。
車進站台了,我懷著激動的心情跟隨下車的人流走出了北京站。心想還是先問問有沒有廣州的車票,買完票再遛躂,更有把握。
當時,黑龍江和北京的溫差很大,自己穿著厚毛衣,呢子上衣,厚毛褲,二棉鞋,到了北京,一出站台,我感覺熱乎乎的,滿身都冒出了汗,我像山東人闖關東一樣,把兩個包用毛巾系在一塊,往肩上一搭,前面一個後面一個,手裡提著個小包,到售票口去排隊買廣州車票。累得紅頭漲臉的,衣服扣也解開了。
排了近一個小時,才挨到我買票,我先問售票員,一張廣東的車票多少錢,她問我要五十四次還是十五次?我說哪次都行。
「要硬座還是硬臥?」售票員問。
我發愣,不知什麼是硬座,什麼是硬臥,問:「什麼是硬座?什麼是硬臥?硬座多少錢?硬臥多少錢?」
售票員聽了後,生氣地說我一句:「土包子,什麼都不懂還能出門去廣州。」
周圍等著買票的人也看著我笑,我也沒理那個茬,又大聲地:「快點告訴我多少錢,我好拿錢買票。」
「硬座六十八,硬臥一百二十六元。」售票員沒好氣地說,「你能買起嗎?」
我一聽這話,真的生氣了,自尊心也受到了傷害,就回敬她一句,買一百張我都買地起,你別看不起人,我非買張硬臥給你看看。自己就從小包里拿出一百三十元錢遞到窗口裡,買了一張硬臥票,是第二天晚上十點半發車的十五次列車。
我真的不懂什麼是臥鋪,不但沒坐過,更沒聽說過火車還有能睡覺的鋪位。
買完了車票,擠出人群,我站到一邊,把剛買到的車票和來時在北疆市買的車票比比是不一樣,心想管它呢,先放好再說。得先找個地方把東西存上,然後去天安門看看去,好容易來趟北京,得抓緊時間去看看北京是什麼樣的,是不是和書上說的一樣。
根據車票上的發車時間,算一算還有二十個小時,票買完了,心裡也踏實了。出了售票處,這才顧得上看看北京站,和站前廣場,還有地鐵出入口。
見到川流不息的人流,心裡在想,出門的人怎麼這麼多。在家一年年也聽不到誰到北京,可到了北京,才知道中國人多。站前有條馬路,車流不斷,跑的全是小車,又看到來來往往進出地鐵的人眼神就有點不夠用了,急得順臉流汗。
趕緊找個地方把包存上,自己計劃去看天安門廣場,故宮和北海。不能白白浪費這寶貴的時間。好好逛逛北京,拍幾張照片回去,也讓大家看看,我這一輩子沒白活,還去了北京。
正在我左顧右盼地尋找寄存處的時候,來了一位大媽,她手拿著接站牌,問我:「姑娘是不是要找地方住宿存東西,是第一次進京吧,小心別上了當。」
大媽的話讓我心慌,怎麼,北京還有壞人?不可能,一定是大媽為了拉生意故意嚇唬我。
仔細打量大媽,她又不像那種壞人,就問她:「旅館在什麼地方,一天住宿費多少錢?存包另收費嗎?」
這些我還是很內行的,因為自己當過招待所的老闆。
「就在馬路對面的胡同里,非常便宜,住一宿六元錢,免費存包,還代買車票。」大媽說,「我們是國有企業,又安全又保險,姑娘,放心去住吧!這是要去哪兒,買票沒有?」
北京的大媽,就是話多。
我覺得大媽太囉嗦了,但看看周圍接站的,就這位大媽年紀大,只好跟著大媽走了。其實,北京人講話就是囉嗦,這是自己後來經常去北京體會到的。
到了馬路對面,進了胡同又走了一段路,旅館才看見影,我就抱怨大媽騙我說不遠,怎麼走這麼遠還不到。
「姑娘,你不知道,」大媽解釋說,「北京不像你們那些小地方,來來往往的人多,我們旅館真是最近的,有好多接站的年輕人,他們把你騙上車,就把你拉到很遠的地方,你想下車都不行。」
大媽這麼大歲數了,不會騙人的,我相信了她。說話間到了旅館,記得好像叫門內大街旅館。進門後,大媽熱情地為我登記,並且幫我存東西,自己非常感激大媽。其實,大媽也是接站的,送一個客人旅館給她一元錢,這是後來知道的。
我辦完登記手續,交了十元押金,服務員把我送到一個四人房裡。
我放下了包,長出一口氣,馬上關好門,開始換衣服。因為自己穿的太多了,北京天又熱。自己從下了火車就開始流汗,這時襯衣都差不多濕透了,我把厚毛衣脫下來,換上薄毛衣,又把毛褲脫下來,可腳上的鞋是沒辦法換了。只好繼續穿著厚厚的二棉鞋了。
我像一穗玉米,一路向南一層層剝下,把去掉的衣服裝到了包里,存在了寄存處。從北疆市上車,自己沒有好好地吃一頓飯,只靠著精神支柱支撐著。
此時,我已經筋疲力盡了,必須趕緊吃飯。出了旅館的門,看到對面有家小飯館,我就走了進去,要了半斤米飯,一碗豆腐湯,一個炒雞蛋,狼吞虎咽地吃起來,很快就吃完了所有的飯菜,也吃飽了。
北京的深秋,天高氣爽,正是旅遊旺季。
走出路口,我看到一排人力板車,蹬車的都是老大爺,我就走了過去,那些老大爺都熱情地過來問我要去哪?車費很便宜,我找了一位身強力壯的大爺,上了他的車,我就告訴他去天安門廣場,自己不懂路,坐地鐵只有兩站,才五角錢,可自己花了兩元錢,坐著人力車到了天安門廣場的邊上,下了車。
那時激動的心情真是無法表達,我站在天安門廣場中間的人民英雄紀念碑前,看著雄偉壯觀的天安門城樓,心裡在喊:
北京我來了!金輝來北京了!!!
飛出大山的蝴蝶,一定像我一樣尖叫。
天安門毛主席當年接見紅衛兵的地方,我終於站在了您的腳下。
我擠近為旅客照相的攝影師跟前,花了二十元錢拍了四張照片,留下了第一次去北京的紀念。這些照片現在拿出來一看,真是一個地道的農村傻女人。可在當時,自己還很自信,覺得很時髦呢。
照完了照片,又買了一張門票,進故宮參觀去了,因為天快黑了,我只看了很小的範圍,工作人員就通知不放人,該關門了,要參觀明天再來。我戀戀不捨地離開了故宮,又順著王府井大街往前走。一直走到東單,自己看到北京寬敞的馬路,路上跑的小轎車又多,心想,不愧為首都,這小轎車煤海市一輛都沒有。看來自己真沒有白出來,真是大開了眼界。
直到天黑,找了一個人力車,送自己回了旅館,因為坐了兩天兩夜的火車,又跑了一下午,累極了,就洗洗腳,上床睡覺了。可躺在床上,怎麼也睡不著。內心一直興奮不已,想著明天去哪兒參觀,「該買一張北京市的地圖。」我在煤海市,和王世喜說起到陌生城市,哪兒也找不到怎麼辦?他說:買一張那座城市的地圖,有了地圖就有了導遊。
「明天買張北京市地圖。」我想到這兒,心裡有了底,就輕鬆地睡著了。
天還沒亮,同屋住的兩位女人就起床了,聽說去瞻仰毛主席遺容,我也跟著起來了,到服務台去問服務員,到哪兒去瞻仰毛主席遺容,因為自己還不知道紀念堂對外開放。
「快去吧,要排隊的,每天開放的時間是上午八點到十一點,去晚了,就排不上隊了。」
服務員說。
我就認準人力車了,出門找了輛人力車,把我送到了毛主席紀念堂,老遠就看到黑壓壓的排著長隊的人們,可能他們都是一夜沒睡,要不然怎麼那麼早。我也跟著人流排起了隊,當時天剛亮,大約早晨四點多。
即將見到毛主席,自己懷著既興奮又激動的心情等待著八點鐘快點到來,邊排隊邊想上小學時趕上文化大革命,大串聯,村里好多初中生都到了北京,受到毛主席的接見。小時候唱的一首歌:「爹親娘親不如毛主席親。」自己這回終於有機會看到毛主席了,可惜的是他老人家已經逝世了,活著的沒見到,瞻仰毛主席的遺容也好,全國十億人口,能有多少人來北京瞻仰毛主席的遺容,自己還是值得驕傲的。
那等待了很久的激動人心的時刻終於到了,紀念堂的門終於打開了,自己跟隨著來自世界各地的人們,按排隊的順序走進了紀念堂,自己流著淚水看到偉大領袖毛主席安詳地躺在水晶棺內,周圍是鮮花松柏,人一個接一個地走,誰也不許停留,本來想多看一眼主席的遺容,可是已經沒有機會了,後面跟上的人擁著你不得不往前走,人太多了。隨著人流從後門走出了紀念堂,自己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靜,以崇敬的心情望著正陽門樓,一輪紅日正從它後面冉冉升起。那首人人熟悉的歌曲在心中響起:
東方紅,
太陽升,
中國出了個毛澤東,
他為人民謀幸福……
前門賣地圖的特別多,我就花了一元五角買了一張北京市地圖。這時感覺到了餓,我先在大柵欄找了一家小飯館,買了一碗麵條,邊吃麵條邊看地圖。
「長城,八達嶺……」有人拿著擴音器喊著攬客。
坐旅遊中巴去長城、八達嶺、十三陵,五元一張票。可惜時間不夠用,可自己心裡非常想去長城看看,看來只好下次再來北京實現這個願望了。
我按圖索驥去了景山公園,買了一張門票從景山公園進去,又轉到北海,自己一直爬到了北海的白塔下面,俯視故宮,北海、景山公園的亭台樓閣,精雕細琢的工藝,自己內心油然生起了對祖先的敬佩之情,心裡自言自語地說:祖先真的好偉大,在那種沒有現代機械設備,沒有現代工藝的年代,竟然建造了這麼宏偉的宮殿,真是中華民族的驕傲,炎黃子孫的自豪。
直到自己走累了,決定返回旅館休息一會兒,吃完午飯再到郵局發個電報,把車次告訴佛山的郭經理,讓他到廣州接我。
下午,一點半鐘自己出了旅館,打聽到郵局就在火車站對面。從打到了北京一天多的時間裡,膽子也大了,走路去了電報大樓,本來想打個長途電話,一看只有兩部長途電話機,排著長長的一隊打電話的人。
我買了一張電報紙,把地址寫對,又寫上自己的車次和北京開車時間,讓郭經理到廣州接站,下面寫上了自己的名字,電報發出去了,自己又不放心地問郵遞營業員:「電報什麼時間能到?」
「明天早上就到了。」
電報明天早上到,就是說趕在我到廣州之前到。我放心地走出了電報大樓。看到站前好多副食商場,很多人買方便麵、麵包、香腸、蘋果,我也走了幾家,買了些車上吃的東西,回到了旅館,一看手錶,才四點多鐘,離開車時間還有六個多小時,時間真是過得太慢了,想睡覺又睡不著。
我把存的包都取出來,重新又裝了一遍,把食品裝在一個包里,衣服牙具裝到一個包里,送人的禮品裝在一個包里。折騰了一氣,又過了一個小時,自己著急怕誤車,提前到服務台去退房,辦完了退房手續,就直奔火車站,去了候車室。
車票上面寫的十五次列車候車室在二樓東側,就上了二樓,找到了十五次列車的候車站牌,找了個空位放下東西坐下了,心裡驀然產生一種孤獨感。周圍的人都是三個一夥,五個一幫的,就自己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通過這次長途旅行,還真給自己養成了一個毛病,在以後的旅途中,自己還真喜歡一個人。我一個人去過南寧、上海、江蘇、浙江等好多地方。直到現在,也喜歡一個人旅行。因為一個人不受約束,不受限制,可以隨心情,想去哪兒就去哪兒,想吃啥就吃啥。家鄉有句土掉渣的話:大姑娘梳歪桃(一種髮式)——隨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