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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4 11:11:25 作者: 徐大輝、吳映輝

  小王的預付款到了帳上,我把自己的錢重新存上。開了一張四十萬元的自代信匯匯票,又取出了一萬五千元現金。

  一切準備工作就緒,我就準備第二天先到寶清母親家裡,去看看孩子,給母親扔點生活費,和孩子上學的費用,再從寶清轉到北疆市,從北疆市上火車,店裡的事就先交給大嫂素芬了。

  「大哥,我明天動身。」

  「和張龍說了嗎?」王世喜說。

  「沒有,我也不想告訴他。」

  「這就是你的不對了,這麼大的事……」王世喜堅持讓我去告訴丈夫一聲。

  我想了想,就去了張龍的磚廠,決定把去廣州的事和他說一聲,不管怎麼樣,自己還是人家的老婆。

  到了磚廠,找到了張龍的辦公室,看到的一切和田局長說的一樣,可自己沒感到驚奇,也沒有責罵他。

  張龍倒是嚇了一大跳,他以為我去找他吵架去了,就小聲問我:「家裡有事嗎?找我幹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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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事就不能來看看你嗎?」我火冒三丈,問他。

  張龍無話可說地低下了頭,我也不想和他生氣,就小聲說:「沒什麼事,我要去看孩子,還想去一趟廣州進點貨,你這段日子有時間回家看看,別丟了東西。」

  「告訴我幹嗎?」張龍又來勁了,以為我不知道他的所作所為,就大聲地說,「你愛去哪兒就去哪兒,我和你以後井水不犯河水,你做你的買賣,我當我的工人。」

  瞧瞧,他倒有理啦。我真想和他大吵一頓,出出壓在心裡的氣,可又一想,算了吧,這是在磚廠,不是在家,給他留點面子吧。

  我流著眼淚走出磚廠。心裡生氣,想我怎麼這麼倒霉,攤上一個這樣的丈夫。也許是前輩子幹壞事了,這輩子老天來懲罰自己。

  不能放棄,而是一直走下去。也許前面是太陽,也許前面是黑夜,義無反顧按照自己選定的路走,抓住一切機會多掙錢,干出一番自己的事業,別的什麼都不想了。

  從磚廠回來的晚上,在王世喜家吃的晚飯。

  王世喜和素芬幫我把匯票和現金分別縫在貼身的衣服里,留出夠路上用的,和給母親孩子扔下的錢。

  「帶這麼多錢在身上,坐車精神點,小偷……」王世喜千叮嚀萬囑咐。

  他讓我處處小心,路上不要和陌生人講實話,不要告訴人家去廣州是做買賣的,就說是探親訪友的,現在外面壞人特別多,坑、蒙、拐、騙什麼人都有。千萬千萬小心,不見貨,不見車皮和裝貨單、提貨單千萬不要付貨款,我把他的話都牢記在了心裡。

  素芬為我把給孩子、母親帶的東西裝一個包,給廣東送人的東西裝一個包,又給我找了一個包,裝幾件換洗衣服和日用品。一切都準備妥當後,王世喜說明天早上送我。

  走回家的步子沉重,心更沉重。家,此時只是空蕩蕩的房子。我特別地傷心,不知道該怨誰,把一個好端端的家弄成人去樓空,不知是自己的錯,還是丈夫的錯。

  樂融融的家庭氣氛越來越遠了,破碎像一列火車開動了,行駛的方向是更大的破碎,如一塊高空墜落的玻璃。

  我心裡特別難受,趴在炕上大哭起來,不知是哭自己命苦,還是哭什麼,自己也說不清楚。可能自己有預感,這一生就是一個操心、流浪的命。當時還沒有三毛那首歌,假若有,我會蘸著淚水唱:

  不要問我從哪裡來,

  我的故鄉在遠方,

  流浪、流浪……

  我的肉體已經從故鄉走出,我的靈魂也從軀殼裡出來,凝結成了兩個字:流浪!這就是我的命運!

  第三天一早,王世喜就租了一輛三輪車來接我,車裡放著三個素芬為我裝的包。

  我一下撲到他懷裡,大哭了起來。

  「小輝,這都怨我,都怨我啊!」王世喜心疼地為我邊擦淚自己邊掉淚,他自責地說,「不該認識我,也不該讓你上煤海市,如果在農村,你最起碼還有一個完整的家。可現在,你連這個完整的家都要失去了,這一切都是我一手造成的。」

  是啊,這一切都是那個「情」字惹的禍啊!

  我看到心愛的人為了我,每天都在內心忍受著痛苦,就擦乾了淚水,咬咬牙說:「大哥,你放心,我不會因為眼前的一切而失去追求,我一定要實現自己的理想,走自己的人生路,誰也阻擋不了,這是天意,你幹嗎要往自己身上攬過,走,送我上車。」

  王世喜看到我堅定的表情和堅強的信念,搖搖頭。就和我上了三輪車,這已經是他第四次送我了,每次離開煤海市,都是他為我送行,一直送到車上,這也許是老天安排的。

  到了我媽家時,太陽已照在西山牆上。母親站在一棵枝頭消瘦的樹後面看到我大包小包地拿回四五個,就問:「你這是幹什麼?」

  「媽,呆會兒我再告訴你。」我說。

  說說笑笑地聲音飄進院,女兒和兩個兒子在妹妹的帶領下,每人挖回一筐豬菜。

  孩子像筐里的野菜一樣茁壯,一天天長大,也懂事了,我心裡多了一份安慰。

  「媽。」

  「媽媽!」

  孩子們看到我來了,都擠著往屋裡跑,特別是小兒子喜歡吃,進屋就翻好吃的,兩個大的給就要,不給也不爭。

  我把買的衣服、文具、書本拿出來,交給女兒,我媽一看,就知道我又要把孩子放在家裡了。

  「輝,你又要幹什麼?」母親問。

  「媽,我要去一趟廣州進貨,明天就走,張龍上班又忙,孩子只好放在家裡了,讓她們先在白山上學,我回來再來接她們。」

  孩子們誰也不願去煤海市,都願意在姥姥家上學,特別是女兒,從小在姥姥家長大的,周圍小朋友都熟,到了煤海市,一切都陌生,她一聽讓她在姥姥家上學,高興地拍著手樂。

  「去廣州?」母親不放心地問:「廣州有多遠,去進什麼貨?」

  我告訴母親,廣州在中國的最南邊,我們在中國的最北邊,大約有四千多公里吧。

  「啥?」母親一聽,更加著急了,問:「幾個人去?」

  「就我一個人。」

  「那怎麼行呢?」

  「廣州那面已經聯繫好了,有熟人幫忙,我說您放心,不會有事的。」我把帶來的兩千元錢交給了母親,讓她作為生活和孩子們上學費用。

  當時自己能報答母親的只能是給幾個錢。

  第二天一大早,孩子們還沒起床,自己就含淚告別了孩子、母親、弟弟、妹妹,一個人踏上了去廣州的路。本來想十天半個月就回來接孩子,沒想到這一別就是三年,三年沒見到母親、孩子、弟弟、妹妹。

  人生中好多事的發生,不是可以預料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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