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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4 11:11:21
作者: 徐大輝、吳映輝
煤礦出的不是冒頂、透水、瓦斯爆炸那類事故。因為勘探出了問題,沒有煤了,被迫下馬,建材局和省建材廳都受到了很大的經濟損失。煤礦的工人也失業了,張龍因勞動表現好,又有我的面子,田局長把他安排到建材局下屬的磚廠當生產廠長,磚廠在茄子河區,離市里很遠,只好住宿了。
自從張龍來煤海市,工作一直是他干他的,我干我的,他也幫不了我,我也不要他的工資錢,成了兩個獨立的經濟實體,互不干涉。他也沒有時間問我的事,有時回家只是換換衣服,或拿點東西就急忙走了。
憑女人的直覺丈夫變了,我說不出來哪兒變了,也沒有多餘的時間去過問他的事。
一放暑假,我就把三個孩子送到我母親家去了,現在馬上要開學了,該接孩子回來了,可自己又要去廣州進貨,不知道該不該把孩子接回來,心裡一直矛盾。
給廣東佛山打完了電話,我就給建材局打了個電話,找到了田局長,和他把情況說了。
「金輝,你最好來局裡一趟,我也有事找你。」田局長說。
聽出田局長口氣有些嚴肅,有事找我,一下就猜到是丈夫的事,也沒多問,放下電話,就坐公共汽車去了建材局。
田局長看我跑得滿頭大汗,就讓我先洗洗臉,喝杯水,坐下來再慢慢說,我性子急,不知道丈夫出了什麼事。
「田局長找我有什麼事?」
田局長思考了半天,還是決定和我說了。
「你答應我,聽後不要生氣,也不要去找張龍打仗。」他要求道。
這兩條我都答應下來。
「發現張龍有什麼變化沒有?」田局長先發問。
「好像有,又好像沒有,我也沒有時間去觀察他,一個月見不了幾次面,哪有心思去管他的事。」
田局長猶豫了一下,還是說出真相:「聽磚廠人反映,張龍和一位統計,姓李的離婚女人打得火熱,已經同吃同住了。」
我愣怔。
「局裡本來想開除張龍,可又顧及到你,才決定跟你談談。」田局長說,「聽聽你的意見。」
張龍有了婚外的女人,我得知也沒有怎麼吃驚,因為自己可能早就預感到了,我就和田局長說了心裡話,把自己怎麼和他訂婚的,怎麼結婚的,婚後的情況都和田局長說了,自己邊說邊流出了痛苦的眼淚。
田局長聽後非常同情我,徵求我的意見,問:「你認為怎麼處理張龍合適?」
我想了想,淒涼地說:「讓他們自由發展吧,如果真能發展到和我離婚,和她結婚,我也就認可了。」我求田局長道:「千萬別處分他……」
「你真是心胸寬闊的女人。」田局長讚佩的目光望著我。張龍的越軌,也是自己的一種解脫,我從來就沒愛過他,早晚會分手的,他有了外遇提出來更好。田局長原來以為我會大哭大鬧受不了,沒想到我會這麼冷靜,關鍵是自己和丈夫沒感情。談完張龍的事,我又談起去廣州進瓷磚的事。我把自己給佛山郭經理打電話的經過和江蘇沛縣建築公司材料員小王提供的信息都和田局長詳細地說了一遍。田局長聽後,沉思了一會兒,就擔心地問:「你一個人去廣州能行嗎?」
「能行,我想去看看。」我這個人有股不服輸的勁,堅定地說,「佛山的郭經理不會騙我的,他在我這裡住了四十多天,我對他們照顧的非常周到,我們相處的也不錯,我想,他會幫我的,沒有把握,他也不會那麼痛快就答應我,讓我帶部分貨款過去。」
「要去就去吧,多闖出一條路也好。」田局長也覺得有道理,他說,「我給你開兩張建材局的介紹信,你帶上,就用建材局的名義發貨吧。這樣在南方人的眼裡信任度還高點。」
我非常感謝田局長,為自己想的那麼周到,田局長到辦公室去給我開了兩張介紹信,一張發貨用的,一張是住宿買車票用的,我謝別了田局長就離開了建材局,心想自己賺到錢以後一定要好好感謝田局長。
傍晚我去了王世喜家,恰好他剛下班。
「大哥,今天我請客,下館子去!」,我說。他們夫婦高興地問我:什麼事情讓你這麼高興?我焦急地催他們說,別管了,到飯館再說。
在吃飯間,王世喜就問我,孩子該上學了,還不去接回來,又抱怨我,一天到晚瞎忙,家不像個家樣,兩口子東一個西一個,一個月不見幾回面,這樣以後不知會發展成什麼樣子,他又說,早知道我野心這麼大,就不該讓我從農村出來,錢掙多少夠用,差不多就行了吧。
「大哥,我求你了,不要再煩我好不好。」我聽他嘮叨起來沒完了,就大聲說,「人家請你吃飯是有事和你商量,你看你,像個老太婆一樣,嘮叨起來沒完。」
「瞧碎嘴似的。」素芬說王世喜一頓。
王世喜笑了笑,不吱聲了。
餐桌上沉默了一會兒,我趁此平靜了一下心情,決定不告訴他們張龍廠子裡發生的事,只說自己要去廣州進貨,可能最近就走。
「小輝呀,小輝,你的野心太大了。」王世喜馬上發起火來,他說,「我發現你變的讓我越來越不認識你了,你聽說煤海市有幾個人敢去廣州進貨,男人都不敢想的事,你一個剛邁出山溝一年的女人倒異想天開,要去廣州,看來煤海市真的放不下你了,現在生活又不是過不下去,手中也有幾萬元存款了,張龍又上班,好好把日子過好,帶好孩子,再干點力所能及的買賣,不挺好的嗎?我不同意你去冒風險。下午我去找張龍去,讓他好好管教你一頓。」
我耐心等待王世喜發完火,笑笑說:「大哥,你不知道。張龍現在已經不是原來的張龍了,現在變的很時髦,很現代化了,他早已沒有心情來管我了,你就別操這份心了,廣州我是去定了,下午我就去沛縣工地,找小王訂合同,讓他預付定金,後天不走,大後天我就走,先回母親那看看孩子,讓我母親再幫我照顧幾天,我頂多十天半月就回來了。」
王世喜和素芬現出無可奈何的樣子,他們知道我的性格,再說也是沒用的,就開始囑咐我多注意些,不要上當受騙,真是像親哥親嫂一樣,世上真有這種不是親情,勝似親情的兄妹關係。
下午,我打電話找到了沛縣材料員小王,告訴他我已決定去廣東佛山,進石灣的瓷磚去,讓他到商店來一趟,有事和他商量。
小王接到我的電話,非常高興,他說:「我就知道金老闆有這個能力,好,我馬上過去和你訂合同,明天給你撥預付款。」
放下電話後,我就問素芬,帳里有多少錢?
「六萬多元吧。」她說。
「先開出一張四萬元的自帶匯票。」我做了安排,說,「等下午小王訂完合同,讓他多給點預付款,看不夠。再提五千元現金,給小王回扣。」
小王為什麼那麼積極地找我訂貨,主要是自己講義氣,該給他的回扣一分不少,有時還多給他點,「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就是這個道理。
順利地和小王定了八十多萬元的貨,有馬賽克,外面磚、室內瓷磚、陶瓷便盆、洗手盆等,所有陶瓷用品。我當時就先付他五千元先讓他用著,其他部分回扣錢等我進完貨再給他,他高興地回指揮部去給我準備預付款去了。我叮囑他,回去後抓緊時間,因為天快冷了,馬上到十月份了東北就不能貼面磚了,實際他比我還急,他讓我放心,說明天上午一定給你送款來。
送走了小王,我才喘了一口氣,心想合同訂了,明天他拿來預付款,就用他的預付款去進貨。當時單位對單位,可以辦托收,就是先付一部分訂金,其餘部分貨到付款。
大嫂素芬外出辦事,小夥計也要帳去了,就剩下我一個人坐在商店裡,心裡又開始胡思亂想了,其實不知為什麼,自己對丈夫的行為一點都不生氣,也不恨他。可能沒有愛,就沒有恨。
張龍在我心目中仍舊是一塊石頭,至於石頭長了苔蘚——婚外情,我沒感覺和反應。當然,石頭的欲望推動了我的情感的波瀾,王世喜的影子出現在腦子裡,雨後花朵一樣綻放。
雖然到煤海市一年多了,我們的關係從情人轉變成為兄妹,可在自己心裡,還深深地愛著他。他雖然性格內向、穩重,在事業上沒有開拓精神,可在生活中,他心細,知道體貼女人,心疼女人,對家庭負責任,是個理想的准丈夫。自己心想,如果要有一位像他這樣的丈夫該有多好啊!他主內,我主外,自己也不會這麼累。
看得出來王世喜內心自責,我們夫婦倆都變了,一個為了事業不要命,一個對酒當歌,人生幾何。他就後悔當初不該讓我出來,可是,世界上從來就沒賣過後悔藥,他後悔也只能咽到肚子裡。
第二天下午,沛縣的小王就把貨款的四分之一預付款給我送來了,是一張二十五萬元的支票,我讓素芬去銀行存上,因為只有款到帳戶才能開出匯票來,當時匯款業務還比較落後,本市也要三四天。
我開始做去廣州的準備工作,先給田局長打了個電話,告訴他合同訂了,預付款也給了,就等錢一到帳戶,開出匯票我就動身。
田局長又告訴我收貨單位一定要寫建材局,貨發到建材局專運線,這樣你不到家我可以幫你代收,他又想了想,還是不放心。
「金輝,你過來一趟吧,我還有些事需要再仔細地交代一遍。要不然對你這個土八路真有點不放心。」田局長說。
我趕到建材局,剛好快到了中午下班時間。
「走,土八路,為了你去廣州一路順風,我今天中午請你,為你送行。」田局長說。
「田局長,還是讓我請你吧,你知道,我大小也是個老闆,能讓領導破費嗎!」
「誰請誰都無所謂,走,去找一個酒店,好好吃一頓,喝幾杯。」田局長很風趣,講話有文采,他說,「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你到了廣州,千萬不要喝酒,酒能壞事,也能亂性。這是人生一大忌。懂嗎?」
我對田局長打心眼裡佩服,他在自己心目中,是一位很有氣魄的領導,又是一位大哥哥,可自己從來也沒叫過他大哥哥,一直叫他田局長。
我倆找了一家乾淨的小酒店,坐在一處非常僻靜的角落。叫了各自喜歡吃的菜和一瓶北大荒酒,邊吃邊喝地開始談起了我和我的事業。
「唉!人的變化太大了,」田局長先長嘆了一口氣,說,「我剛認識你時,你是一個朴樸實實的農村女人,不會穿,也不會打扮,只知道一天到晚忙活著幹活,滿身都是泥土氣息,沒想到,經過一年的鍛鍊,你變的讓人感到驚奇,感到陌生。」
「想聽聽你對我的看法。」我打斷了田局長的話,就問他,「請問田局長,原來的我和現在的我,哪個在你眼裡高大一些?」
「當然是現在的你了。其實,金輝,你生來內在就具備一股競爭的內涵,只要有環境,你就不會甘心落後,就要拼搏、奮鬥,我非常佩服你這種精神。所以我才支持你,我沒有任何目的,只想用我的觀點、看法和能力來儘量幫你。」
客觀地說,我沒有什麼超群的地方,事業的成功是得到許多好心人的幫助啊!一個籬笆三個樁,一個好漢三個幫,在默默幫助我的人中,田局長是最無私的一個。
「你這次去廣州,別忘了帶點東北特產,比如元蘑、木耳、猴頭菇等,我聽說廣東人非常喜歡東北的山珍。求人家辦事,送點禮品也好溝通感情。」
在田局長的提醒下,自己這才想起該買點東北的特產帶上,送送人情,這也是溝通感情的一種手段。
怎麼說自己心裡也不踏實,覺得一個人隻身下廣州,真有點冒險,可沒有人能和自己同去,我也不想讓別人和我共同做這筆生意。
小酒店裡這餐飯,主題都是圍繞著我的廣州之行來談論的,田局長提醒了我好多該注意的事,並且把他宿舍的電話、辦公室的電話都認真地給我記在了記事本上,他叮囑我遇到麻煩就馬上打電話給他,他會盡力幫我解決的。
田局長下午要上班,我還要回去辦事,為去廣州做準備工作。
我們結束了這頓午宴,田局長一直送我到車站,看到我上了車,他才走回了辦公樓。
在田局長的鼓勵、指導和幫助下,增加了南下廣州的決心和勇氣。回到商店,先讓素芬給我去銀行取現金,自己要去買元蘑、木耳和猴頭菇,田局長還告訴我買幾瓶哈爾濱產的「五加白」酒,他也不知道聽誰說的,廣州人特別喜歡藥酒,「五加白」就屬於藥酒的一種。
我在農貿市場,買了木耳,元蘑,猴頭菇各五斤,又到副食商場買了六瓶「五加白」酒。買了一個大旅行包,裝了滿滿一包。然後又到百貨公司,想買兩套衣服,可轉了又轉,一件也沒有看上的。心想,穿原來的衣服吧,自己只給三個孩子和妹妹、弟弟買幾件衣服,就離開了商店,回到了家。
開始打點南下行裝,準備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