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2024-10-04 11:08:19
作者: 徐大輝
簸箕崴子真是藏身理想的地方,一條河在此處瀟灑轉身,女人身條似的柔軟向前流去。蒲棒連成片表明大面積低洼,有水的濕地青草茂盛,鬍子紮營首先考慮飼草長勢,人吃糧馬食草。最重要的沒人深的蒿草一直長到遙遠的山根,一旦遇到意外情況,逃跑很方便,直接鑽山,到了高山密林中,誰還抓得到。
「做天窯子地方不錯,蓋吧!」天南星對水香大布衫子,「抓緊弄,儘快住進去。」
「好!」
全綹子人齊上陣,加之孟老道的鼎力相助,很快蓋起二十幾個地窨子、窩棚,還蓋了幾個馬棚子,就是說人和馬都安置妥當,之前攻下三江縣城,搶足了衣物、糧食和一些日用品,即使不打劫,干吃干嚼一年也足以夠用。
當然,鬍子閒不住,瞧准機會還是要去踢坷垃。
秋天雖然沒有大吵大叫的到來,腳步聲還是被鬍子聽到。大部分蒿草枯黃了,到處是蒲棒白色飛絮,人在野外走一趟,蒲花如雪掛滿全身。
「一晃進九月門啦。」天南星說。
「是啊,今年冷得早。」大布衫子根據今年春天一場風接一場風颳,一場雨接一場雨下,推測天氣道,「棉花團(雪)要大呀!」
「棉花團大好呀,省的官兵過來驚動(騷擾)。」天南星說。
大雪後大概不會有人到荒涼的簸箕崴子來,假如來了鬍子也能及早發現,烽火台村必經之路,有底眼孟老道,兵警進村他會派人給鬍子信兒,逃跑來得及。
「我和孟老道商量過,他家僱傭的炮手全辭掉,換上我們的人,即給他看家護院,又能為綹子在外圍放哨。」大布衫子看好村子這道屏障,給孟家護院,一箭雙鵰為綹子設了遠處的崗哨,「他同意了,我們多了一層保險。」
「中,拔幾個字碼(挑選人)過去。」天南星說起一件醞釀許久的事情,「兄弟,你做二當家的事該辦了吧?別再推遲了。」
幾年裡,大布衫子多次推辭做二櫃,行使二當家的權利職務仍然是三爺水香,他覺得自己年齡大了,這個位置留給年輕人干,有利綹子長久發展。他看中一個人,說:「大哥,我看一個人行,讓她當吧。」
「誰?」
「四弟!」
天南星驚異大布衫子會有這樣提議。四弟是小頂子,綹子的小鬍子稱她四爺,他說:「老四怎麼行?沒立什麼功。」
「咋不行,行!」大布衫子評功擺好地講做了炮頭後的小頂子,衝鋒陷陣不含糊,攻打縣城她打頭陣,他說,「沒她那次三江縣城沒那麼順利拿下來,立了功了嘛!」
天南星承認炮頭確實立了大功,提升必須立功,那樣才服眾。他堅持道:「論功勞誰能跟你比呢?兄弟,還是你做二當家的吧。」
「大哥,綹子也不是今個兒有明個兒黃了,拉巴(扶助)起來個歲數小的很必要。」
「你想得很長遠。」天南星佩服大布衫子的胸懷和眼光還有無私,一切從綹子生存出發,不考慮自身得失,「兄弟,這麼些年,綹子全靠你支呼著,能有今天有功人是你,不當二當家的我心裡虧欠……」
「大哥,綹子一天比一天強大,得有人率領下去。」大布衫子站在培育接班人的高度講話,「我擱眼睛觀察她,膽量、槍法、馬架(駕馭技術)都不錯,弟兄們對她信任,她勝任。」
天南星不再往下勸了,歉意道:「兄弟,你不做二當家的,我心裡總是不得勁兒。」
「大哥,一切為了綹子啊!」他說。
一個正規綹子四梁八柱要配備齊全。大布衫子不肯當力薦小頂子,天南星看透水香的心思,有意朝一起捏合自己和祁小姐……天南星同意了,增補二當家的是綹子的大事情是喜事,僅次於典鞭[42],說:「選個日子,舉行個儀式……要不是差安全,我們請鼓樂班,大家好好樂呵樂呵。」
「大哥,弟兄們還沒喝著你倆的喜酒,一就手(順便一起)把你們的事兒也辦了。」
祁小姐整天跟大櫃睡在一起,雖然沒明確她是壓寨夫人,眾弟兄心裡她是。天南星究竟是怎麼想的?小頂子又是怎麼想的,他們兩個人之外沒人知道。
「我倆煮熟飯這麼長時間了,就是那麼回事了,還辦什麼。」天南星覺得沒必要再辦了,是不是壓寨夫人名堂而已,她已經是自己的一匹馬,終日使用著。
「一定補辦,喜事就是喜事,大家的喜事,人人都樂呵。」大布衫子認為喜事還是要辦,宣布她是壓寨夫人和既成事實的是不一樣,名正言順必要的,「應該給她名分,才公平。」
「唔,你那樣以為?」
「大哥,這不止是你們倆的私事,」大布衫子想的周全,大櫃的女人屬於自己的東西,壓寨夫人是公眾的,關鍵在壓寨,山寨需要壓,「是綹子的大事啊!」
天南星明白這個理,同意補辦一次娶壓寨夫人的喜事,他問:「做二櫃的事情怎麼辦?」
「雙喜臨門!」大布衫子主張一起宣布,既是二當家的,又是壓寨夫人,「一起慶賀!」
簸箕崴子鬍子辦喜事,沒請鼓樂班子。綹子中有大布衫子帶過來的花子,水香讓他們唱喜歌。
一個昔日的乞丐今日的鬍子敲著一塊板子全當哈拉巴滿語,豬、牛、羊等動物的肩胛骨,拴上銅錢,搖動嘩嘩作響,或直接用硬物擊打抑揚頓挫唱道:
登貴府,喜氣先,斗大的金字粘兩邊,大抬轎,大換班,旗羅傘扇列兩邊。
掐喜頂,賀喜杆,新人下轎貴人挽……
從此,小頂子成為綹子二當家的,壓寨夫人,還報了號:大白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