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2024-10-04 11:07:54
作者: 徐大輝
「行行好吧,大爺。」老者拉住那個中年人的衣襟哀訴道,「妮兒她爹來關東修鐵路,好多年沒回家,去年一場大水淹了莊,一家九口人只剩我們爺倆兒。一路賣唱、討飯出關來找她爹,東滿、南滿、北滿……找遍了滿洲,沒見……」
「滾!」領頭的漢子狠踹一腳,老人捂住胸口倒地,那枯枝一樣的雙手舉向蒼天,只掙扎一下就再也沒舉起來,壓在身下的胡琴弦斷了一根,響起最後一聲永嘆,悲哀地休止了。
「爺,爺爺!」小女孩哭天搶地的呼喚,被幾個凶漢拖拽架走。
「欺負人嘛!」天南星手伸腰間,無疑是中年漢子那一腳得罪了他,鬍子大櫃容不得以強欺弱,嘟噥道,「是你爹做(讀zoù音)的和爺爺比試比試!操!」
「大哥,」大布衫子手疾眼快,捺住莽撞的大櫃手腕,勸阻的聲音極低道,「不行啊,千萬別露出傢伙,城裡到處都是眼線、耳目。」
「那個鱉犢子!」天南星恨罵,他冷靜下來,抓起酒壺,空了,他喊道,「跑堂的,上酒!」
「來啦,來啦!」掌柜的親自送壇好酒,他說,「鄙人家藏多年,陳箱老酒,請品嘗!」
「那個梳背頭的犢子[39]是?」
「真作孽啊,他是陶局長手下的便衣。」掌柜有戳鼓的意思說,「諸位仁兄,你們初到本鎮有所不知,他們受命給日本兵搞慰勞品,誰家生養模樣俊的姑娘可倒血霉嘍。」
關東軍從本土帶來慰安婦軍妓,天南星早有所聞,強迫中國姑娘給日本鬼子……他憤憤然,脫口罵道:「小日本,我操你祖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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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館掌柜觀察出兩位食客恨日本鬼子,壓低嗓音說:「小鬼子橫行霸道,陶局長又為虎作倀,搜刮民脂民膏,新近修起一座洋樓,你們往北邊兒看。」
街盡頭蓋起一座黃色洋樓,在古樸低矮的房居中鶴立雞群,鐵旗杆上掛的那面燒餅旗,呼啦啦地飄出天南星一腔怒火,手又癢起來,直門兒(不斷)想掏槍。
「洋樓里關著十多個女子,大姑娘小媳婦都有,湊夠二十個,送到關東軍軍營里去。」酒館掌柜突然咽回要說的話,指指窗外說,「騎洋馬的人叫小野,那些姑娘的第一宿(夜)……」
戎裝的小野腰佩軍刀,金色肩章閃光耀眼,此人氣宇軒昂,儼然赳赳武夫。他一出現如同困獸出籠,人們對這個日寇重足而立,側目而視。
「鱉犢子!」天南星又罵了一句。
「官府的耳目甚多,望仁兄少言為佳。」掌柜好心勸道,「亮子裡是日本人、警察的天下啊。」說罷關上臨街窗戶,見店堂沒有其他食客,撈(搬)把椅子坐在天南星身旁,說,「小日本把咱造禍(糟蹋)苦啦。」
掌柜講述了他表弟慘死的經過,不過講的是另一個日本人,他說:「表弟買匹良種馬,那天騎馬在街上閒遛,憲兵隊長角山榮騎馬趕上來,兩匹馬並行,轉過兩條街。表弟想回家就加了一鞭子,角山榮的馬被拋在後面,萬萬沒想到激怒了他,一槍將表弟擊落馬下。」
酒館掌柜講的毋庸置疑。大布衫子早聽說日本人殺中國人手法殘忍,命令被殺者自己先掘好墳坑,跪在裡邊……亮子裡鎮的日本人,個個橫行霸道。
橫行子回來了,掌柜的又吩咐上菜燙酒,大櫃天南星說:「多謝了,我們還有事要辦,告辭啦!」
「慢走,走好哇。」酒館掌柜一直送到門外,望著消失人群里的背影,回身對跑堂的說,「麻溜把店幌摘了,這幾天關門。」
「為啥呀?」跑堂的疑惑道。
「你懂個六(屁)哇?」酒館掌柜已猜出今天這位幾食客的真實身份,預料到鎮上要出事,要出大事,吃虧的是哪些人他估摸到了。
走出酒館他們再次分頭去瞭水,傍晚時分在進山口的老爺廟聚齊。兩組鬍子偵察都很順利,按時到達見面地點,然後一起回白狼山。
「好機會!」天南星召集四梁八柱開會,鬍子稱議事,他說,「我們等了好幾年,終於啦!」
駐守在三江縣城亮子裡的日本憲兵隊接到命令去柳條邊剿匪,縣警察隊也參加,留下極少數兵警看守縣城。
「他們還剩下多少人呢?」總催問。
「守城門幾個警察,憲兵隊部留有幾個憲兵,」大布衫子說,「他們這次任務緊急,能夠動員的力量都去了柳條邊。」
「進城城門是關鍵了,夜晚大門關閉。」天南星說,鬍子決定夜晚去攻城,夜色掩護安全,他望著小頂子說,「四兄弟這次看你的,你鞭子好(槍放得好)。」
「沒問題。」小頂子保證說拿下城門沒問題,她的作用不言而喻,總大行動炮頭前大後別,躍躍欲試道,「看我的。」
鬍子的計劃攻打縣城首先打開城門掃清第一道障礙,馬隊可以長驅直入,城內兵力空虛,進了城,留下守城的兵警不堪一擊。
「四兄弟你有把握就好。」天南星滿意道。
經過一番商討,決定明晚攻打縣城亮子裡。四梁八柱做了分工:炮頭小頂子拿下城門樓,進城迅速封鎖日本憲兵隊部,一個憲兵不讓出來;糧台搶衣帽鋪弄服裝,頂殼(帽子)、登空(褲子)、踢土子(鞋)甚至纏絲(腿帶)也要,總催負責弄糧食,大沙子(米)、殺口(鹽)、滑子(油),包括火山子(酒);水香大布衫子的任務特殊,去小野所在的洋樓,解救被抓去的地牌(女人)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