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10-04 11:07:36 作者: 徐大輝

  小頂子撥燈芯使它更明亮些。這盞馬燈對她來說已經不是夜間照亮的東西,天南星送給她,成為她的一座山,一座可依靠的山,無論走到哪裡有它相伴心裡踏實。

  「找到人了嗎?大爺說你出來找人。」雙口子問。

  「屯子都燒沒了,還哪有人啊!」

  「我路過紙房屯,沒有一戶人家,只剩下破房框子,那兒怎麼啦?」

  唉!小頂子嘆息一聲後,說:「日本鬼子燒了紙房屯,一所房子都沒留,全燒光。」

  「人呢?」

  「好像沒有人逃出來。」

  雙口子不吭聲了,日本鬼子滅掉的村屯何止紙房屯,一馬樹原先就是一百多口的大屯子,說是私藏了抗日游擊隊,殺光全村人……廢棄多年天南星馬隊將它做了天窯子。

  「你怎麼來這裡?」

  「大當家的派我來找你,飛窯子啦。」雙口子講綹子去了白狼山,「我倆直接去山裡找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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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什麼離開一馬樹?」

  「不知道,大當家的的命令。」雙口子說,他的確不清楚內幕,大櫃的命令他執行,沒權力問。

  「周圍我找了兩天沒有找到村屯,天亮再找找。」她說。

  「大當家的叮囑咐,見到你立刻就去白狼山。」雙口子說。

  天亮後,他們朝白狼山走去。

  「我們不路過亮子裡?」她問。

  他們行走的路線從三江縣城西郊過去不進城,城中軍警憲特遍地危險。雙口子問:「小姐有事進城?」

  「哦,想老根子(父親)啦!」

  小頂子鼻子發酸,剛獲得爹死在西安煤礦不久的噩耗,尚未從悲痛中完全走出來。她說:「我爹沒(死)啦。挖煤,餓死在煤礦……」她講了這件事,哽咽幾次才講完。

  雙口子不是同情是悲傷,勾起他對親爹出勞工死在黃花甸子飛機場的沉痛記憶。事實是誰被抓了勞工誰攤上倒霉事情,累死累活不算,怕是丟命。三江地區流行一首五更調《勞工嘆》:

  一更里月牙出正東,勞工們痛苦兩眼淚瑩瑩,一陣好傷情。

  那天離開家,來到工地中,吃的棒子麵,住的是席棚,肚子填不飽,屋內冷清清,真是把人坑……[35]

  「累死也比餓死強啊!」她說。

  「都夠嗆!我爹被滅口。」雙口子說,他父親修完機場,日本鬼子為機場安全殺人滅口,處理掉修飛機場的中國勞工,方法是竣工會餐,酒菜里下毒。黃花甸子飛機場開滿黃色花朵,美麗的花朵下遮掩著無數冤魂,他們的屍骨鑄成侵略者屠殺中國人的鐵器跑道,這是刺刀下的自掘墳墓,為軍事秘密不惜殺掉數以千計勞工,挖煤雖然沒遭滅口,可是能活著出來的有幾人呢?

  「你爹幹什麼活?」

  「修完飛機場,同去一個屯子的七個人沒有一個回來。」雙口子基本說明自己當鬍子的原因,殺日寇報仇。

  「我想進城告訴娘一聲……」小頂子想將父親死訊告訴她,是對供奉在鐵匠鋪內的母親李小腳靈位訴說,「我娘還不知道爹沒了。」

  「你月宮(母)?」

  「走了(死)有幾年。」

  「那你要告訴……怎麼告訴?」雙口子不解道。

  「對娘念道、念道。」她說。

  「進園子(城)不行啊小姐,被警察、憲兵認出來咋整?出現啥閃失我沒法向大當家的交代啊!」雙口子勸阻道。

  儘管她很想回家看看,雙口子的話不能不聽,城裡還有警察局長陶奎元,他死沒死心呢?爹是他害死的呀!雖不是直接害死,勞工是他抓的,還不是自己給爹惹的禍。

  「別回去了小姐,以後有都是機會回來……」

  小頂子聽勸,將一種仇恨深埋心裡,覺得自己翅膀還沒硬,還沒能力報仇。待有朝一日進城來親手殺掉仇人陶奎元。再說心急見到天南星,向他報告柳葉兒的消息。她說:

  「不進城了,進山!」

  兩匹馬路過三江縣城城郊,小頂子只遠遠望上一眼,而後打馬疾馳進白狼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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